谁知电话才刚接起来,那头贺商陆一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冷笑着说:“你不是很能装晕骗人吗,干脆自己想办法回来吧。”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阮苗捏着手机,头一次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他站在校门口,门外是一片漆黑天幕,别的学生都被各自家里的豪车接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有人会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带着恶意想看他低头向谁求救,大家都若有若无的在阮苗周边建立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其他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阮苗默默地收起手机,不打算再拨出下一个电话,他知道那些各种各样的眼光其实并不是给他的,一切都是另一个阮苗做出来的局,可他也不想去讨好谁,没人帮他,他就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阮苗深吸一口气,背好自己的书包,把手机导航打开,迈开双腿头也不回的踏出校门,向着阮苗的家走去,也不是特别远,区区五公里而已,走走就到了。
“他难道真的要走回去吗?”席礼摩挲着下巴神情懒散的倚着门,“娇娇滴滴的小少爷能受得了这罪?”
席幼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啊?他今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简繁郁沉默的从他们身边路过,招呼也不打就上了自家的车。车门缓缓关上后车就滑行出去,他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排排的香樟树缓缓向后退去,昏黄的路灯下他能很清楚的看到一个少年背着书包走在路边,背脊挺直步履坚定。
简繁郁的车很快就超过了他,阮苗没有抬头去看,简繁郁也没想停下来打招呼,可在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简繁郁还是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阮苗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走着,脸上却并没有简繁郁以为会出现的愤恨难堪忧郁神情,反而格外平静淡然,甚至隐隐的还有种说不上来的轻快。
简繁郁愣了一会儿,但他的车行驶的很快,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阮苗的身影了。
事实上,阮苗心里也的确没有很难过,这里没有他在乎的人,也没有爱他的人,所以怎样都没关系,谁都不能把他打垮。
走路回去其实也没什么,阮苗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一轮小小的月牙,如果是以前,像这样自由的走在月光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他现在却能健康的靠着两条腿走回家,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照顾了。
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他穿越这么一次,阮苗无比坚定的这么认为,所以不可以辜负。
阮苗忍不住心情又好起来。
但是,当他真的花了两个小时走回家之后,他只想累得趴在门边当一条地毯,冷漠没有感情。
“你在这干什么?”
身后传来贺商野的声音,阮苗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趴在门边懒懒的动了动身体让出一条路来,“我歇息。”
贺商野眉头紧皱,看上去不大高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进去。”
“大哥,我腿断了。”阮苗有气无力的说,“我走了五公里回来的。”
贺商野听完他的话更不解了:“家里是没给你配车吗你要自己走回来?”
“你应该去问问贺商陆。”阮苗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全是汗,对他来说五公里的确很远。
贺商野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怎么不知道贺商陆是个什么狗脾气,他抬手把阮苗从地上单手拎起来走进大门,随后把他又丢到沙发上躺着,回身对身边的管事阿姨说:“去把贺商陆那混账给我叫出来。”
阮苗趴在沙发上忍了很久,肚子饿得控制不住的抽搐,贺商野察觉到他的不舒服,眉头轻抬刚要说话,贺商陆就从楼梯上下来了。
“你还真的走回来了?”贺商陆不怀好意的笑道,“该不会是又勾搭了谁蹭了车吧?”
阮苗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第7章
贺商野果然把贺商陆狠狠地训了一顿,阮苗则趴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对这个看起来不好说话且面瘫严肃的大哥有了一点好感。
贺商陆本来还想犟嘴辩解几句,却被贺商野罚着去写检讨书,他无法反抗家里的权威老大,只好气闷的回身上楼去,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阮苗一眼,看着是根本没有在反省的样子。
“这次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贺商野训完贺商陆后又把目光放到了仍然趴着的阮苗身上,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明天开始你们就分开上学。”
“谢谢大哥。”阮苗从沙发上坐起来,犹豫了很久后又小声的问:“大哥,我能不能……跟你请求一件事?”
贺商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把自己手腕上的表解下来随手扔到茶几上,漫不经心的答道:“你说。”
阮苗很不习惯开这样的口,找一个于他而言完全算陌生人的人伸手要钱着实尴尬,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还是个学生,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如果不低头要钱的话,难道明天又要饿一天吗?
“是这样的,我、我好像还没有学校食堂的饭卡,大哥能不能……”阮苗艰难的说着,一边难堪的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撕搅着衣摆,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很多汗,脸也因为羞愧而涨的通红,像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贺商野大概没料到他会找自己借钱,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盯着阮苗看了许久,沉默着没有给他回应。
阮苗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这会儿又被戳破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骨气,刚要开口把自己刚才的话收回,贺商野却又说话了。
“你是一直没有饭卡吗?我每个月都给你一万生活费,你都干什么去了?”
听了他的话,阮苗的三观都被震得稀碎。
他知道原著里贺家是大户人家,很有钱很有钱的那种,他原来的家里也很富裕,可也没富裕到能给一个高中生一月一万零花钱!
一月一万是什么概念?比很多上班族的工资都高了!
他还处在大户人家就是阔的震惊中,贺商野却自动把他的反应理解为难以启齿,于是随性的摆手冷声道:“算了,你也不用回我。”
“既然你来了我们家,在你成年前我就有义务照顾你,给你的钱你用在哪里都随你。”
“我待会让人给你的账户打钱,记得去把饭卡办了。”
贺商野说完这句话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径自往三楼书房去了,阮苗抬头刚来得及说声谢谢,转眼面前就没了人影。
对比从头到没就没给他好脸子的贺商陆,以及几乎把他当透明人的贺商枝两兄妹,贺家大哥虽然冷淡了些,但竟然是对他最好的人。
阮苗在心里感叹着,他走一路身上出了很多汗,回房去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后刚要坐在桌前复习功课,结果手机就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发现自己的账户里果然多了一笔钱。
阮苗捧着手机小心地数了数后头的零,来回又算了好几遍,确认怎么看都是一万块,非常想回头给贺大哥磕头五体投地。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
阮苗点开微信找到贺大哥的聊天对话框,准备对着这个半路捡来的大哥发表一下他现在真挚激动地彩虹屁,可刚一打开对话框,心就凉了半截。
他昨天虽然翻看过原主的手机,但因为觉得私看别人**不好,所以阮苗基本没怎么去细看里头的内容,只是大概记了一下各种人物关系,现在看他们的对话,他突然觉得刚才自己在沙发上找贺商野借钱的举动实在是很危险。
微信里,原来的阮苗很明显对贺商野说话的口气非常热络,连称呼都是“野哥”,言语间似乎有一些无法言喻的隐约暧昧,不太像正常人家兄弟相处会说的话。
阮苗没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毕竟他俩怎么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原主不至于没有下限到这个地步,况且微信里贺商野从头到尾对他都很冷淡,基本都是原主自说自话滔滔不绝,贺商野几乎都是懒得搭理的态度。
而他们的最后一条对话是贺商野说的,他只回了一句。
‘你真令我恶心。’
阮苗拿着手机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冷了。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原主还残留在他身体里的一点情感,他的眼眶里好像有些东西就要流出来。
“奇怪……”阮苗抬手擦擦眼角,发现原来真的有眼泪。
阮苗蹲在地上缓了很久才把那种剧烈的情绪压下去,他很确定那不是来自于自己,那就应该是另一个阮苗了。
想起刚才沙发上贺商野看他的时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阮苗不信他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可他却没有任何波澜,连眉头皱起的弧度都没有分毫起伏,讳莫如深如同一个戴了面具的假人。
阮苗觉得自己如今正身处在一个迷雾中。
或许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这里的所有人也都是真实的,作为外来者的他就站在迷雾的正中央,谁都看不清,阮苗哆嗦着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裹紧,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