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是来买房子的吗?怎么突然主动想要给他治病了。
不过,张炳元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发现自从被对方刚才用笛子打过三下之后,说话居然顺畅了许多,也不咳嗽了,真是好生奇怪,难不成对方还真是个厉害的大夫?
“回春堂里有大夫,我就是回春堂新来的大夫,裴疏。”
“原来是裴大夫啊?你真能治我身上的病吗?我也不期望能恢复的多好,只求能再多活几年,替我的母亲送终。”
“如果你信我,我给你治好了,你再活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毕竟张少爷你也才二十几岁吧,还算年轻,成亲了么?”
张炳元脸颊一红,“没成亲,毕竟我这样的身子,哪能祸害人家良家小姐和双儿。”
他以前有过婚约的,但是被人家退婚了。
“裴大夫,你真能治好我身上的病吗?”
裴疏笑了笑,“试试便知,我开张药方子,麻烦张少爷叫人去买药,我现在便可以为你施针一次。”
张炳元把人请进了自己的宅居,裴疏拿出随身携带的太素九针,给他扎针半个时辰之后,张炳元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通畅了许多,这会儿刚好仆人买回来的药也煮好了,他一碗药喝下去,更是觉得身心舒畅,他病恹恹了这两三年,已经好久都没有觉得这样身体大好过了。
他虽然又咳了几声,却不像之前那般的声嘶力竭。
“你这身体,还得要细细的养上大半年才好,平日里还要多走动,饮食清淡。”裴疏收回自己的银针,如此说道。
“我已经养了好几年病了,也不差这大半年的,以前我也想出去走走,奈何我这身子,一遇着风,便咳嗽不止,然而闷在屋子里,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倒是舒畅了许多。”
张炳元这下真的相信对方是个大夫了,不是大夫谁带那么多银针在身上,也不怕扎着自己,更何况,这位年轻的白衣大夫,似乎医术十分高明,他刚让仆人去打听过了,这位小裴大夫才来临安不久,就在回春堂里坐诊,期间治了好几例奇症,听说他最擅长治风湿骨痛,不过又听那边千金堂的人说,这大夫还很擅长治妇儿病。
张炳元:“……”
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觉得这位裴大夫应该是对各种病都有了解。
但是,如果对方擅长治妇儿病的话,张炳元恭恭敬敬的请求道:“能不能请裴大夫也为我母亲诊治一番。”
他的母亲,也就是张夫人,得了失魂症,有时候怔愣在那里,认不得任何人,只是默默的垂泪,一天要失魂好几次,夜里也是辗转难眠,经常被梦惊醒,起来后语无伦次,身形消瘦,眩晕眼花,白日里缩在阴凉的角落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惶恐不已。
这病症,是从他父亲马上风死去,债主来搬空了张家之后开始的,也许是那一天的动静太大太绝望了。
裴疏跟着张炳元去见了他的母亲张夫人。
张夫人跟张炳元站在一起,外人一看便能知道两人俱是母子,两个人都是身形瘦弱如骨立,瘦骨嶙峋的憔悴模样,当真像是骷髅披着层衣裳在飘,这两人生活在张家宅院里,也怪不得鬼气重重。
之前几天阴雨绵绵,天地一片阴暗沉重,若是外来的小偷一个不小心溜了进来,在疾风骤雨中撞见满园的荒凉,以及这两母子,估计要吓得魂都没了。
之后还会传出张家闹鬼之类的话。
裴疏给张夫人检查过病情,对方气机逆乱,气血失调,情志抑郁不堪,应该是受到了强烈精神刺激的导致的情志病,听张炳元的描述来看,张夫人是被张家破落之事刺激过度,受惊受挫,不愿面对事实,以致情志不畅,气机不舒,五脏六腑阴阳失调,才逐渐演变成了这样的的失魂症。
“裴大夫,我母亲的病,可治吗?”
“我试试吧。”这样的病症,需要药物来配合养心舒肝,但吃了药物却也不一定会凑效,全要看病人自己来移情易性,调试心情,从郁结中走出来。
裴疏让人去给张夫人配了一方特殊的养心汤,等对方喝下这养心汤后,他拿起了手中的竹笛,却是当着张夫人的面,催动起身上的内劲,用笛子吹起了一曲《灼心》。
这笛音悠悠扬扬的,时而婉转低沉,时而诉诉绵长,带着一股难以描摹的悲伤和空凉,其笛音里还夹杂的内力,更是从这世间至冰至寒的竹节中吹扬出来的曲子,能够调动起人内心深处最难受最煎熬最绝望的情绪,仿佛被烈火焚烧烤灼一般煎熬。
半晌后,张夫人的脸颊上尽是泪水,一旁守在母亲身边的张炳元,也同样是涕泪满面,情绪难以自制。
裴疏一直觉得,这曲子与其叫灼心,不如叫扎心,来的更贴切一点。
这曲子很适合用来排解肝气郁结的惆怅情绪,哭过一场将堆积的情绪发泄出去,身体倒会好受一些。
以前闲着没事在路上吹这首的时候,不小心祸害过不少路人,一个刚出门远行的游子才跟家人道别,在路边听到他在树上吹这曲子,神情激动,涕泪满面,于是又背着包袱回家了……后面还有些故事,挺一言难尽的。
因此后来,裴疏也不乱吹了。
此时他的笛音一停,手势再变,马上又是另一首曲子吹了出来,那是一首舒缓缥缈温柔的曲子,就像是感受到一点春日的阳光照在心上,不热烈,却足以温暖。
第64章 跑了
……
曲罢,裴疏放下手中的长笛,轻轻的将它悬在腰间,缀着笛穗的那一头倾斜往下,嫣红的穗子和如雪的袍袖两两相映,白的更加纯粹,红得更加热烈,玉白的笛身流转着一层清丽的光华。
“感觉如何?”
听到裴疏的话之后,张炳元母子这时候才恍如梦醒,耳畔一直回荡着刚才听到的笛音,沉溺在那声乐之中,不舍得从那美妙之音里抽离出来。
张炳元走到自己的母亲身边,搀扶着对方的手臂,两人一起看向眼前的裴疏。张夫人的眼角还犹带泪痕,她接过张炳元递给她的帕子,轻轻的压了压眼角,露出了一个轻松明快的笑容,继而缓慢的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心情畅快过,仿佛旧日种种,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如有机会,还望能再听到裴大夫的笛曲。”
裴疏点点头,他又给张夫人把过脉象后,重新开了一张药方,“这方子每天吃两剂,五日后可来回春堂复诊。”
张炳元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后,眼睛里喜悦更甚,他看着眼前的白衣大夫,由衷的感谢道:“多谢裴大夫。”
裴疏已经决定要买下张家的宅院,他和张炳元约定好了明日定契,再去官府盖上章印,完成买卖。
“我和母亲后日便能搬离。”张炳元在卖家宅的时候,就已经先挑好了一间带门面和独院的街边小楼,只是缺了银两,还没能买下那处小楼,现在旧宅卖了,正好将那处门面房子盘下,等和母亲的病养好之后,还可以在那做点营生。
现在要买的宅子也定好了,裴疏也出来大半天了,他正准备离开张府,张炳元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在他们即将走到门口照壁的时候,张炳元不经意间瞥见了对方腰间的长笛,忍不住的说道:“裴大夫不是临安人吧?”
“对,初来临安,不过半月。”
“你这笛子上挂着的笛穗,是我们临安的盛安结啊。”张炳元看着这笛穗遥想儿时,他母亲也曾亲自给他编过这样的盛安结,再配上一块青色玉佩,一齐戴在身上……他一直好好珍藏着,只可惜张家败落的时候,被人趁乱拿走了。
裴疏怔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你们这的盛安结?这绳结还有什么寓意吗?”
“寓意?是祝福的意思吧,盼着君之所愿,能够早日实现。”
“……盼君得偿所愿吗?”
裴疏独自走出了张家,他站在张家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揽,把竹笛上的穗子抓在手心里,他低头看那手心上嫣红的穗子,红绳编织成结,下面还缀着几点青色的小玉石。
得偿所愿。
那天在富阳城的渡口,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笛穗送给他?
裴疏心中一软,一双桃花眼里蓦地闪过一丝温柔,他的手轻柔的抚摸过那并不繁杂的红绳结,这时的他站在巷口,巷外的风迎着往他身上吹,他身后墨色的长发被吹起,手心笛穗上的流苏也跟着在风里荡,翩飞的墨发从那红绳结上扫过,缓慢的纠缠在了一起。
他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想,如今的君心所愿,便是伴你左右。
裴疏打算往回春堂那边走去,一路上,尽是繁华的街巷,什么金银铺子,漆器铺子,还有亭驿客栈等等,街上也都是行人,到处都充满着烟火的气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薛清灵曾说过这里有家孙婆婆的千层馒头做的极好,裴疏的手按在竹笛上,双眼一一扫过路边的店铺,他决定找到这家店铺,买一点千层馒头回医馆。
就在他找到孙婆婆的店铺,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裴疏被人从身后给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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