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榛道:“那厮不是个好鸟,哦,我是说,散宜洛那厮不像个好人,你知道他这回来干嘛么?”
“说回来探亲,顺便来鸿蒙游玩。怎么了?”
“我也说不出什么,可心里总不踏实。我听大少爷说,桑宜洛的母亲与皇后是闺中密友。”
陈奇峰微笑道:“大嫂会不会担心过度了?纵然皇后忌恨大哥,可那是宣国自己的事,与散国何干?”
杨榛道:“你也觉得没事么?”
陈奇峰点点头。
杨榛道:“你是聪明人,既然你也觉得没问题,那我便放心了。”
陈奇峰笑吟吟地道:“大嫂是不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大哥身边,否则就不安心?”
杨榛有些赧然,却也不讳言:“是啊,我倒希望我还是他的侍卫,可以时刻保护他。”
安平侯府,午后,散宜洛躺在榻上睡了会儿,屋里沉香细细,屋外鸟雀啁啾,时光仿佛被拉长了,特别安逸。
散宜洛醒来,伸了个懒腰,那守在门口的虬髯大汉立刻便进来:“主人,你醒了?”
散宜洛拿起床旁小几上的茶,饮了两口,对虬髯大汉道:“蛮虎,去看看桑世子在干嘛,没事的话,叫他过来,我要与他一起去‘待月坊’。”
“待月坊?这名字......听着像是妓-馆?”蛮虎纳闷道。
散宜洛“嗤”地笑了一声:“你倒不笨。正是妓-馆,本王子要去逛逛。”
“可是......”
散宜洛沉下脸喝道:“闭嘴!少废话!”
蛮虎躬身应:“是。”转身去找桑于飞了。
散宜洛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轻轻旋转着,眼里有鹰一般的光芒在闪动,自言自语道:“柳皇后、柳国舅,一家子废物。想要我出手,金银珠宝怎么够?不过,我倒是遇见值钱的玩意儿了。那就不妨,帮帮你们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别有用
碧萝销声匿迹了,待月坊的生意冷清了一阵,后来,老鸨又觅了个美人过来,名叫蒹葭。那女子姿色不输于碧萝,才艺更胜一筹。
“桑世子,您可是好一阵没来我们待月坊了。”老鸨见到桑于飞,顿时笑逐颜开。
桑于飞压低声音道:“出了太子的事,我们多少要顾忌点。”
那件事就是老鸨心里的一根刺,毕竟太子一死,她的摇钱树碧萝便香消玉殒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人向她交代一声。百姓的命就如蝼蚁那么贱,何况她们这些风尘女子?
桑于飞见她神色一黯,连忙道:“好了,好了,如今时过境迁,你这待月坊可以继续夜夜笙歌。何况你有了蒹葭,银子不是照样大把大把地进你口袋?”
老鸨叹了口气,强笑道:“托世子的福。”
桑于飞笑道:“怎会托我的福?我可是难得来此。对了,给你介绍一位贵客。这是我表兄,名叫散宜洛。”
老鸨闻言心里一跳,她知道桑于飞的姑姑是散国王后,这位表哥自然是散国王子了,难怪长相不凡。
但她可不想显得太精明,故意道:“欢迎散公子。散公子一表人才,不知我这楼里哪位姑娘有幸,能被散公子看上?”她喊一声,“姑娘们,来接客了。”顿时便有一群姑娘像花蝴蝶似地从楼上下来。
桑于飞一个个瞧过去,道:“蒹葭呢?妈妈,你把楼里最好的姑娘藏起来了。我可是特意带我表哥来一睹蒹葭的芳容哦。”
老鸨尴尬地道:“桑世子,蒹葭她有客人在,她很忙,点她的人都排着队呢。”
桑于飞脸一沉,想要发作,散宜洛拦住他,彬彬有礼地道:“妈妈,我没那么挑剔。你这楼里的姑娘,我看着个个都好。我就要......”他的目光落在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子身上,“我就要她了,她叫什么名字?”
老鸨道:“她叫黄桑。”
“碧萝,黄桑。”散宜洛喃喃地念了句,“名字倒很相近呢。”他的眼睛仍盯在黄桑身上。这姑娘不同于旁人,她的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忧伤。他唇边勾起微笑:“黄桑姑娘,可以带我去你房里么?”
黄桑点头。散宜洛对桑于飞说了声:“表弟,你自己找人,我先上去了。”
黄桑的房间里没有过多修饰,简简单单的日常之物,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不似青楼女子,倒像小家碧玉。
“散公子,请坐。”她声音轻轻地道,“您想饮酒还是听曲,还是......?”
“我就想坐着喝喝茶、聊聊天。”散宜洛那对雾蒙蒙的深灰色眼珠里盛着温柔的笑意,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就这样?”黄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就这样。”
黄桑替他斟了茶,坐在他对面。散宜洛一副“这才对”的模样,抿了口茶,赞道:“这茶便如姑娘,清新淡雅,真是妙哉。”
黄桑脸上微微一红:“散公子......”
“我不姓散,我是复姓,散宜。”
“哦,抱歉,散宜公子。您这姓真是稀罕,我都没听过。”
“姑娘你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才是真的稀罕,我也没见过。”散宜洛微笑着注视她,“不过夸你一句,你便害羞了,你哪像青楼女子?所以,跟你聊天,对我来说,可是一大享受呢。”
黄桑苦笑:“散宜公子难不成是专门到青楼里来找清纯女子的?您这爱好真是特别。”
散宜洛哑然失笑:“姑娘好一张利口,倒是我眼拙了。不过,我并非宣国人,我们那边的女子可跟文弱温婉沾不了边,她们啊,个个都跟汉子似的,而妓-院里的女子又个个火辣。所以见到姑娘这样的,我就觉得特别稀罕。”
黄桑道:“散宜公子是从西面来的吧?”
“是,我是散国人。”
“散国?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散宜洛转移话题道:“我方才见姑娘面有愁容,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黄桑垂下眼帘,长睫落下一圈淡淡的阴影:“我只是......”欲言又止,“公子是来玩的,何苦......”
“我猜姑娘是为了世态险恶,人命比纸薄?”
黄桑一震,仓皇抬头,她只觉得,这人的眼睛太毒了。可是,人家一脸悲悯,又让她生出被怜爱的错觉。她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又是一声苦笑:“公子您......您的宣国话说得真好。”
散宜洛弯起嘴角:“我母亲是宣国人。姑娘,我说得对吧?姑娘是因为碧萝而难过?”
黄桑抿了抿唇。
“我说对了。我第一眼看到姑娘,就觉得姑娘是个善感的人。我听我表弟说起过碧萝姑娘的事,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原因无它,就因为她身份低贱。所以,姑娘是因为她而哀伤,至今不能展眉。”
几句话说得黄桑泫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散宜洛体贴地掏出帕子,去替她擦拭:“别难过,若是愿意,可以跟我讲讲她与太子之间的事。只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就好,我这个外乡人,希望为姑娘排遣心事。”
黄桑感觉自己被散宜洛的温柔包围着,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我与碧萝是一起被卖到待月坊来的,那时候我们都只有十三四岁,我们俩情同姐妹。她长得好,人又聪明,样样事情一学就会。十六岁她就成了待月坊的花魁,许多人为她一掷千金,可她只卖艺不卖-身,直到......太子要了她。”
“太子独自来么?”
“不是,第一次,他是与丞相之子缪云华、太傅之子秦襄玉,还有端国公之子陈奇峰一起来的。后来陈奇峰不太来,但他们三个常常结伴而来。”
“陈奇峰?”散宜洛用手指轻轻弹着茶杯,若有所思道,“他就是那个皇帝亲封的二皇子陈瘦石的弟弟?”
“是。”
“我听说二皇子陈瘦石是宣国的大才子,文武状元,只不过脾气有点古怪,自请到一个什么穷县当县令,不肯留在京里享受荣华富贵?”
“是啊。”黄桑道,“殿下他德才兼备,虽不是皇帝亲生,却比那太子强过百倍。”
“哦?他在京中竟有如此好的名声?”散宜洛道,“不过,我可听说他是个断袖。”
“断袖又如何?他用情专一,只喜欢一人,那人还是他的侍卫,奴才身份,可他完全不在意。这样的男子,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散宜洛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光,只是瞬间,没有被黄桑看见。
“不过,他这弟弟倒是跟他不一样,哥哥品行高洁,当弟弟的却与太子同流合污?”散宜洛饶有趣味地道。
黄桑道:“此事确是奇怪,陈奇峰与他哥哥不近,倒与太子走得极近。不过,他并不像太子、缪云华、秦襄玉他们,他来待月坊最多只是听听曲子,喝点小酒,对我们楼里的姐妹,他堪称君子。不过,他对太子十分讨好,几乎样样事情为他考虑。”
“讨好?怎么说?”
“太子自从在碧萝这儿得了甜头,三天两头便往青楼跑,京城里那些出名的花魁女都被他临幸过。我不明白,他有太子妃、有姬妾,那些女子难道都满足不了他么?”
散宜洛道:“他不过就是为了刺激罢了。不过,这跟陈奇峰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