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坐在一起,一个冷艳妖冶,一个明艳动人,一举一动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物,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周围觥筹交错,冷艳出尘的叔侄俩就像被隔在俗世外的局外人。
苏北凉挑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紫薯球的甜品,夹到了苏缱碗里,低声道:“不是叫你打个招呼就过来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本来只想打个招呼的,后来碰上母后又同我说了些话,所以耽搁了一会。”苏缱看着碗里的甜品,只夹起来咬了一半,就把另一半扔进了苏北凉的碗里,嫌弃道:“太甜了!”
苏北凉看着碗里苏缱咬过的甜品,微微蹙起眉头。
这东西他刚才吃了一个,外面裹了一层鸡蛋,里面糯糯的,味道还算不错,一般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甜的么,没想到小太子居然不喜甜。
那也别往他碗里夹啊,咬成这样磨磨唧唧的,感觉旁边还沾着一圈口水呢。
苏北凉用筷子捡起来刚想扔出去,手抬到一半却愣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孩子面前把没坏的食物扔掉,不就等于教唆他浪费吗?
这好像不太好啊……
要是给男主从小就给养出了奢侈浪费的恶习,那以后百姓为了满足他的奢求无度,岂不是穷的连裤衩子都要穿不上了?
不行。
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看着甜品上面被咬的牙印,苏北凉做了半天心里斗争才胳膊肘一拐,终于把它送到嘴里。
这些年他从来就没有吃别人剩饭的习惯,就连喝水都没跟别人用过一个杯。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他竟然吃了别人咬过的东西。
苏北凉强忍着内心的抵触,几乎都没用牙嚼就囫囵个咽了下去,转头对苏缱沉声道:“以后咬过的东西不许夹给别人。”
看着苏北凉还在往下吞咽的喉结,苏缱的目光暗了暗。
记得前世苏北凉从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就连旁人夹给他的菜都从不动一口,更别说别人咬过的东西了。
苏北凉吃了半天,看苏缱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盯自己,好像他脸上长了花似的。
傻小子,现在再不吃,等一会老流氓来了你就一口都吃不下了!
苏北凉赶紧抓紧时间多塞了几口,虽然古代这些菜在食材上可能比现代要少一些,但精致程度上绝对能碾压过去。
一块水煮萝卜就能给你配出几十种蘸料,白菜炖出来都一股肉味。
这厨艺真是不服不行。
有些菜尝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玉盘珍馐不过如此。只可惜夜宴上这么多人看着,苏北凉喜欢吃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只能优雅从容的夹起一小块往嘴里送,细细咀嚼过才能咽下。
这速度吃的他自己都有点心急了。
这要是没人的话,哼,盘子底都能给你端起来舔干净!
这真不能怪苏北凉没见过世面,而且他在凉王府的一日三餐,清一色的米饭、豆腐和素炒,平时想吃点荤腥都困难。
每次他跟苏缱在一起吃饭都是煎熬,看着小太子碗里油汪汪香喷喷的鸡腿,他只能夹起素菜放进嘴里,还得忍住想吐的表情。
那哪里是菜,感觉更像是炒了一盘中药给他,那味道简直比黄连炒苦瓜还上头!
现在终于有机会吃肉了,必须多吃点,不然真要馋死他了。
就在苏北凉对着面前那道红烧肘子展开猛烈攻势的时候,一旁观察许久的苏缱终于忍不住出声。
“皇叔很喜欢肘子吗?”
苏北凉把刚扯下来的一块咸香扑鼻的肉皮送进嘴里,转头对上目不转睛的小太子,顿时有点尴尬,难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放下筷子,干咳一声:“味道是不错。”
“可皇叔不是从不食肉吗?”
“……”
苏北凉只感觉脑壳嗡嗡的,怎么又是他不知道的设定?
作为原著作者,拜托你们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既要完成那些狗屁任务还得维持人设不崩,一天天我容易么我!
心真累。
事到如今,苏北凉只能睁眼扒瞎:“皇叔不是不食肉,而且我吃了,民间就有很多百姓吃不到了。你想想,按照东玄律法,宫里饮食需要的食材都是从宫外运进来的,百姓需要按照每户人头上缴税银,如果皇叔不食肉的话,宫里上报的开销就能少一点,百姓的负担也就轻一点,剩下的钱他们就能自己买肉吃了是不是?”
苏缱盯着苏北凉的脸,从头听到了尾。
末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皇叔真是心善。”
苏北凉听着小太子的夸赞只感觉一阵心虚,虽然他不知道原主不吃肉的原因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为了百姓!
不过他这么说应该能教育男主勤俭简约执政爱民吧?
没错,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
就在苏北凉这么自我安慰时,眉头倏地一皱。
嘶……好像不对呀,那他以后怎么办?
这个人设立出去了,难道他就一直不吃肉,一天三顿黄连炒苦瓜?
就在苏北凉追悔莫及的空当,突然被一声请安打断,转头一看,是皇帝身边的张总管。
穿着一身深黑色长袍,脸不知道是天生这么白还是特意涂粉抹的,手里端着雪白的拂尘,乍一看跟来勾魂的黑无常似的,吓了苏北凉一跳。
对方附在苏北凉耳畔低语道:“凉王殿下,皇上单独有请。”
第14章
单独有请?
苏北凉一听这四个字就倍感头大。
这时候单独找他,多半是故意找借口把他支开,方便让小太子留在这被那老流氓非礼的。
可若是不去,就跟抗旨不尊差不多了。当面打皇上脸,就算是第一反派也不能这么狂吧。
苏北凉思忖片刻,同张总管商量道:“夜宴刚开始,歧夏使臣还未到场,皇兄有病在身不便主持大局,如果连本王也离场怕是不妥吧。”
张总管听着苏北凉的话,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早就听说凉王暴戾专横、目无王法,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同凡响,居然连皇上口谕都敢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看着苏北凉过分阴柔的样貌,心中更是鄙夷。
不过是南巫贱奴诞下的混血子,竟也敢如此自大狂妄。就算日后辅佐太子上位也不过是个摄政王而已,何况苏缱能不能顺利继位还一定呢,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张总管是常年跟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位高权重,牌面自然比一般太监大些,见苏北凉推辞,语调立刻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车轱辘话说了半天,简言之就是苏北凉若是不去,后果自负。
皇上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苏北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太极。
一旁的苏缱却突然插嘴道:“既然父皇有事召您,皇叔去就好了,我一个人也无妨。”
说着凑到苏北凉身边,趴在耳边低声道:“放心吧皇叔,那道红烧肘子我给您看好,谁都不许动。”
看着苏缱明媚的笑容,苏缱既心酸又无奈。
他明明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朋友啊,本该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曲折的身世,不得不被卷入这乱世之中命不由己。
时也命也。
所幸他这次遇到的不是凉王,而是自己。
放心吧崽子,这次亲爹护着你!
苏北凉离席前叮嘱道:“那你小心些,记得有危险就大叫,若旁人不理,你就叫皇叔,无论多远我都能听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动刀。”
直到苏北凉随着张总管的背影消失在了宴席上,苏缱耳边好像还隐约回荡着那句话。
若是旁人不理,你就叫皇叔,无论多远我都能听到。
这么想着,苏缱自己都愣了一下。
无论多远都能听到?
呵,怎么可能。
正恍神儿的功夫,一只大手突然伸过去抓住了面前的红烧肘子。
那只手皮肤粗糙的宛如斑驳脱落的树皮,指甲用染料染成了乌黑色,手腕上带着两个叮叮当当的大铜环。徒手抓着肘子下端的骨棒就要把整只肘子都拿走。
苏缱眉间一蹙,手中的筷子一转,瞬间按住了肘子的前端,手腕轻轻一压,筷子头扎破肘子皮陷入熟烂的肉中,竟然生生把拿起的肘子又按回了盘子里。
苏缱顺着那只来抢肘子的手向上看去,正好对上红发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对方笑得一脸轻薄。
“七年不见,高了不少,长得跟薏娘子越来越像了。这些年在东玄想过叔叔没有?”
苏缱未做声。
对方笑声愈加恣意:“就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想我!不过拉尔叔叔可是想你想得紧呐。这不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来东玄看你了。”
裴拉尔一出现,整个夜宴上的气氛都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大臣们,个个都噤若寒蝉,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响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有苏缱翛然依旧。
他看着裴拉尔,手拄着头靠在桌案上,莞尔一笑,眉里眼里皆是无限春色。疏懒的身姿像是一只抻懒腰的猫儿,怡然美妙,如果忽略另一只一直压着红烧肘子的手,还真是一幅难得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