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潮正躺在一株昙花下,怒放的昙花垂下脑袋,跟个羞答答的大美人似的正对着他。
花潮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去。
在这些昙花旁,有一株昙花通体雪白,比其他的昙花高出一个头,花朵只开了一半,恹恹的搭在枝头上。
这株昙花的每一片花瓣比冬日里的霜雪还要洁白,散发的光辉比满月时的月色还要美丽。
师铎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朵昙花,神情专注动作轻柔,显然对这株昙花极为爱护。
见花潮醒来,一身金色蟒袍的师铎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低头俯视着他。
他的眼神非常冷漠,金色眼眸里一点温度也没有,除了冷漠,他的眼里还有着浓浓的厌恶,这让他俊美如妖的面孔看上去非常可怕。
他手里握着一根燃烧的红烛,对着花潮的脖颈将红烛倾斜,一滴一滴滚烫的烛液霎时滴在花潮雪白的后脖颈上,不多时就糊上了薄薄一层半透明的烛泪。
花潮疼得浑身痉挛,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说道:“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说完这句话师铎的神色更冷了,蜡烛猛地一倾斜,一大片滚烫的烛液立即滴落在花潮的后腰。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依然烫的要命,花潮疼得泪眼模糊,不敢吭声了。
他咬牙忍痛,师铎却沉声说道:“我只恨自己下不去手,没在你身上戳出数百个窟窿!”
“太子殿下,你这样说我就不是很理解了,我也就拿着板砖在你头上砸了一下,你为什么恨我恨成这样?”
一滴滚烫的烛液滴落在花潮的手背,花潮倒吸冷气,五根花枝般的指尖痛的蜷缩起来,雪白的手腕上和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可见痛的十分厉害。
他痛的泪眼迷蒙,耳边又响起师铎冷冰冰的声音:“不过是几滴浊泪就让你痛成这副模样,可见闻寄语把你掳去也没舍得让你受罪,床笫间也没玩什么花样。”
花潮咬牙说道:“呸!我跟闻公子之间清清白白。”
师铎拿着蜡烛蹲下来,狠狠捏起花潮的下巴,他手里的蜡烛又融了一汪烛泪,跳动的火焰让花潮心惊肉跳。
师铎拿着红烛往他脸上凑去,火焰散发出来的炽热温度炙烤着他的双眼。
在烛火的高温下花潮的眼睛不禁溢出了一汪眼泪,积蓄在发红的眼底,悬在细密的下睫毛上摇摇欲坠。
红烛已经斜了下去,烛光越来越近,花潮闭上眼,眼泪雨一般落下,滴答滴答落在师铎的手背上。
师铎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剑修的手一向稳如山岳,哪怕万箭穿心都不会颤上哪怕一小下。
这是他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
那截红烛倾斜到一半便堪堪顿住,红烛照着花朝泪痕斑斑的脸,在泪湿的脸颊铺上了一层摇曳的烛光。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泪光在烛火下更加清晰,一张小脸湿漉漉的,一半是汗一半是泪。
仙域的天骄少年向来是眼高于顶,万事万物都不曾入心。
那时他大败于他,被少年手中那截盛放着昙花的花枝重伤,足足八十七日不能下床。
卧床那些时日,听人说那个天资绝世的少年最喜欢昙花,尤其喜欢昆山夜昙。
昆山夜昙濒临绝种,只有在怀虚谷内才能存活。
怀虚谷与归云山向来冷淡,因此那少年也不曾见过传说中的昆山夜昙。
于是他伤愈后便提着剑打算将洞府里的昆山夜昙悉数毁去。
一共九十七株昆山夜昙,每一株昙花都皎皎生光美不胜收。
他砍了一半不知为何停下了剑,跑去了归云山外的垂柳树下,他藏身在绿烟般的垂柳中望向遥遥云端。
那个少年正在天边看云,驾着云朵在风中自由来去。
后来他就常常藏身在垂柳中偷偷看他。
有时他会从垂柳中走出,慢慢从少年的云下走过。
他在心里想:只要他叫住我,我就带他去看他最喜欢的昙花。
他日复一日从少年的云下走过,少年却从来没有叫过他。
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天骄少年,眼眸如柔柔的水波,却从来没有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昆山夜昙又被砍去好几株,美丽的昙花委顿在泥尘里逐渐凋零。
他又去了绿烟般的垂柳里,少年正在天边看云。
他想——只要他看我一眼,我便少砍一株昙花。
可是少年一直没有看他。
倒是他的师尊踏云而来时他欢欣的朝着他师尊走去,眼波柔柔,笑靥如花。
那个位于仙域顶端的男人一改昔日的冷漠,微笑着抚摸着少年的发顶。
少年牵住他的手,两人驾云远去,只留下两个遥远的背影。
有些人只有坠落凡尘,心存妄想的人才有可能触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现在那个昔日静坐云端的天骄少年终于从云端上跌落下来。
师铎捧着少年的脸,轻轻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明明有太多的恨,可是他流下一滴眼泪就让自己受不了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或许我并不是真的恨他。”
“只是日复一日的求而不得,让我发了疯罢了。”
第11章 孽徒十一
孽徒十一
师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笼子,笼子里放着几片仙鹤的羽毛,一根细细的银链勾在笼顶,他将银链悬在手腕,将银色小笼微微一摇。
花潮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眨眼间他已来到笼内,坐在一片柔软的羽毛上。
雕花的银色栏杆上隐隐闪过符文,一层淡蓝色的光幕罩住笼身,闪耀着淡淡光泽,可见这笼子也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器。
花潮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拇指大小,他踩着羽毛稳住身体,心里焦急,放声大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师铎拎着巴掌大小的笼子,看着笼子里面只有一截拇指大小的少年踩在羽毛上面,急躁的在笼子里转着圈圈。
他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轻笑,语气带着一种怪异的温柔感,低声说道:“我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娼/妓。”
花潮:
这是什么令人头皮发麻的虎狼之词?
看着笼子里的小人皱着眉的样子,师铎将小银笼放在掌心,低下头神色认真的问道 :“闻寄语没跟你说过么?”
他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在笼外放大,吓得花潮噔噔噔后腿好几步。
“说过什么?”,花潮问道。
师铎顿了一会,说道:“他没有告诉你?”
花潮又懵了:“他告诉我什么?”
师铎嘲弄的笑了一声,一脸讥讽的说道:“难道他没跟你说过你受到天道诅咒,注定世世都是做娼妓的命,世世都要任人玩/弄么?”
花潮看了眼自己脚腕上的红绳,当初系统1008曾经用为数不多的权限检测过这两根红绳,告诉他这两根红绳有独立的程序和算法,有可能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某种制约。
花潮觉得自己这些年这么倒霉的原因可能就和这两根红绳有关,但没想到这红绳的诅咒这么恶毒。
师铎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天道的诅咒,护着你的紫竹幻境又怎么会破开一角,让我有机可趁。”
“所以”,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笼子,眼神放肆的说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一个长久以来就有的猜想在花潮脑子里渐渐成型。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周围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那么你也要考虑一下自身的问题了。
他看了师铎两眼,突然问道:“你最恨的人是谁?”
师铎一声冷笑,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最恨的人当然是你,我恨不得将你断筋挖骨挫骨扬灰!”
花潮:“......”
得了,一切都有眉目了。
焦子柯说过,师铎最恨的人就是他的小师弟,恨不得将他断筋挖骨挫骨扬灰。
现在师铎说这个世上最恨的人就是他,恨不得将他断筋挖骨挫骨扬灰。
那么由此可以换算出。
我=师铎最恨的人=焦子柯的小师弟=焦子柯师尊的小弟子=闻寄语的小徒弟。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花潮捂脸,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一股浓浓的疲惫。
再仔细想下去,闻寄语被挖走的骨头绝对和自己有关。
那样厉害的数据洪流,只有面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才能卸下防备。
从焦子柯那里可以很轻易的推断出,闻寄语最亲近的人莫过于他那一手养大的小徒弟。
唉......
这都是什么事啊!
花潮深深的低下脑袋,陷入无限自闭中。
他在脑海里打开任务面板,淡蓝色的透明面板上,红色的任务进度条已经点满,红色的100%挂在上面份外醒目。
他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系统1008也没有相关存档。
而且百分之百的完成度,这得要拉多少的仇恨呐!
如果招惹了一些惹不起的数据洪流受到强大的攻击也不奇怪。
毕竟在这里大家都是代码和数据,遭受攻击的后果可以以不同的形式体现出来,失忆就是其中一种。
他在笼子里找个位置坐下,抱着膝盖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