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只觉得刚才男人眼神极其诡异，让他很不舒服。这种角色扮演游戏也让谢衍越来越迷茫，但是谢衍抓到了关键字，左翌，不就是那个冒牌货在天轮山用的名字吗？
这莫非，就是他的真名？极乐门门主，就叫做左翌？
谢衍在这片白雾中前行，不知何时，他脚边出现了很多身体残缺的人，他们痛苦的□□着，在地上向谢衍伸出手，似乎是在求救。
“是疠风。”云天泽不知何时一脸凝重的站在了谢衍身后，“已经蔓延开了，这个城……怕是要不行了。”
“不，”谢衍听见自己的声音果断而坚定，“还有救的。”
这里是……醴州？谢衍忽然想起之前在醴州被认错的事情，这段记忆，难不成就是谢耀在醴州的记忆？原来那个时候云天泽也在？那这么说，那些百姓之所以会认为他就是谢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云逸远与云天泽那张极其相似的脸？
那么……那个左翌那个时候在哪？他与厉风的事究竟有没有关联？谢衍刚冒出这个想法，周围的场景却忽然变化起来，变成了一间简陋的小屋，他坐在一张木椅上，在给自己上药。
他的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红点，正是疠风病的前期征兆！
“何苦呢。”一个男声在谢衍面前冷冷响起，“你帮了他们，他们除了那些没用的感激，又能做什么？”
谢衍抬起头，只见一张用面具遮住的脸孔，他站在屋里，露出的眼睛里有几分嘲讽，“现在你自己也得了这病，他们会对你避之不及，你不后悔？”
“为何要后悔。”谢衍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帮要帮之人，正是我心中的道。”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傻子，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修行追求自由快活，你何必在这里禁锢自己！不如和我一道离开，不要管这些人的死活！”
“你伤好的差不多了，”谢衍看着男子说道，“醴州是非之地，你若是不想留在这，可以走了。”
“你救了我，不想要我回报你什么吗？”男子盯住谢衍的脸，眼里有莫名的光在闪动，他好像很期待谢衍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谁知谢衍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求回报。”
男子僵了僵，又重复了一遍，“不求回报？”
“没错。”谢衍上完药，站起身来说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若今天问你的，是云天泽呢？”男子忽然开口说道，“你会和他一起离开吗？”
“天泽不会问我这样的话。”谢衍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脸上带着笑意，“我和他心中都有相同的道，自然是知道彼此都在想些什么。”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左翌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看来你救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心中大义罢了。”
真是个龟孙儿，人救了你，还在这阴阳怪气，要不是谢衍不能自主行动，他还真想骂死这个左翌，要是谢耀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作恶多端的极乐门门主，肯定会后悔死，恨不得就地把这人给埋了。
画面又开始急速旋转，空间在急剧的往前，谢衍隐隐有一丝呕吐感，待时间又再次定格后，他看见了浑身是血的云天泽，直接倒进了他的怀里。
“天泽！”
谢衍听见了自己失去控制的喊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在不断扩大，他想要给云天泽调息，却发现云天泽经脉全乱，嘴里不停的呕血，他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
“答应我……杀了我后，把这个……给我弟弟……”云天泽断断续续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化意心法》，递给了谢衍。
“不……”谢衍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又如何能下手！”
“不能让我的身体……落到左翌的手里……”云天泽紧紧抓住谢衍的手腕，满眼坚决，“他会用我的身体，害更多的人！”
“云天泽，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左翌狂妄的笑声传来，“这就是你的命！”
“他来了，快快动手！把我的魂魄一并撕碎了！”云天泽急切的说道，血染透了谢衍胸前的白衣，谢衍可以感受到谢耀面对要杀死挚友的犹豫，心中的痛苦与无奈，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要把谢耀的心给撕裂开。
画面又开始急速转动，谢衍又回到了那片白雾中，胸口剧烈起伏着，完全没从刚才的场景中脱离出来。
原来当年发生了这些事，那为什么云天泽被封在了余生里，左翌为何还是夺取了他的身体，难不成当年的谢耀，没有动手去杀死云天泽吗？
第87章 捌拾陆
谢衍跟随着记忆的波动，在茫茫的白雾里继续行走着，他踉踉跄跄，仿佛是受了很重的伤，每走一步都几乎快要倒下，但是手里却紧紧的握住一个小小束魂囊，丝毫没有松开。
这是束的谁的魂？场景变化太快，转瞬即逝，谢衍都没来得及反应，刚才满身是血的云天泽就已经消失了，自己也不受控制的往前走着，谢衍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但是周围的景色却逐渐清晰起来，谢衍看着十分熟悉，就好像来过这里一般。
这河水，这草地，还有那间破屋子……谢衍猛然醒悟，这不就是当初他穿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后见到的地方吗！
“我……我要想办法……”谢衍听见自己在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天泽……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天泽？谢衍看向手中的束魂囊，这么说，这束魂囊里藏着的就是云天泽的魂了？那云天泽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被左翌夺走了？谢耀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还没等谢衍想明白，场景又开始迅速前进，谢衍发现自己已经住在了那间破屋里，屋里的东西显然是某个乞丐留下的，若是按照谢耀的性子，应该是住不下去的，可是谢耀此时并没有去在乎住所的优劣，他在做一把剑。
谢耀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就是用了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铁片，用石头打磨着，他手上都是大大小小因为磨剑留下的伤口，他专注的做着剑，身上的白衣早已是污迹斑斑，连发髻也乱成一团，完全没有往日那清冷高雅的模样。
这把剑……不会就是余生吧？谢衍在心中说道，原来余生之所以会在这破屋里，是因为谢耀做了它，然后把它藏在了稻草床里面？
“快好了，就快好了。”谢耀眼里闪着执拗的光，仿佛这把剑就是他的希望。
谢衍与谢耀感同身受，也体会到了谢耀那时的执念与疯狂，看来云天泽是谢耀心中极其重要的人，他根本无法忍受云天泽的离去，才会想尽办法也要留住云天泽，哪怕只是魂魄。
不知道谢耀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出手救了左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好心去救快要冻死的蛇，蛇却在复苏后在救命恩人的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谢衍还记得那个故事的最后一句话，蛇说，我本就是这种性子，你救我，就要付出代价。
而那左翌，就是那条不知道报恩的蛇，他生来就是恶毒，根本不能理解别人对他的善意。
或许左翌有过一阵的动摇，但最终还是选择向恩人下手，长生的念头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只会为自己而活。
“汝负吾誓，天制及身。风刀拷体，六天剪形。对天歃血，母忘誓盟。急急如律令！”（注1）
不知何时，谢耀已经做好了剑，正在掐诀念咒。
谢耀的话音刚落，束魂囊已飞至空中，缓缓打开，云天泽的三魂七魄从囊中飞出，闪着微弱的光芒，谢耀咬破手指，把血抹在了那把剑上。
这是……谢衍忽然想起，之前斐风说过，强行把修士的灵封在剑里，是不提倡的行为，方法和咒语基本都是禁-术，别说学了，就是找到记载该术的书籍都很难。但谢耀却能把术法的咒语记得如此清楚，真不愧是天才！
桌上的剑在鲜血抹上去的那一刻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云天泽的魂魄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似是抗拒进到剑里，谢耀见状，咬咬牙，把周身灵力汇聚成一点，硬是把魂魄压进了剑中。
光芒褪去，谢耀呆呆的站在屋子里，伸手去碰那微微发着蓝光的灵剑，还没等他欣喜片刻，便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我……我还要……带你回家……把你和《化意心法》都交给你的弟弟……”谢耀此刻面如枯槁，他灵力耗尽，身体因为多日的废寝忘食已经虚空，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把剑和书都藏在了床铺之下，缓缓的走出了屋子。
微风吹过谢耀的乱发，空气中带着草木雨露的香气，谢耀脚步虚浮，一下子跌到在地上。
“对不起……师父……若还能有来生……”
谢耀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黑猫，静静的卧在了谢耀身旁，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脸。他瞳孔涣散开来，已经没了声息。
像是做了很长很久的梦，谢衍站在白雾里发呆，他看到了谢耀的最后一刻，就像是他也死过了一次。
“你想起来了吗？”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谢衍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出现在他眼前，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满心悲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