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烛明的。它身为灯芯近百年,看过派中各种大小仪式,所以认得光霁也不奇怪。”飞鸾说道,“不知为何,通过这几天与你们的相处,烛明竟然愿意把这身子的主控权交于我,我这才能亲手把太和这卑鄙小人拉到阿鼻地狱。”
“恐怕是烛明也想让你们报仇吧……不过既然大仇得报,你就更不能死了,你看这坏人已经走了,苍剑派是不是需要人来管?再说了,周兄肯定也想见你……咦?”谢衍正说着,就察觉到怀里的周光霁动了动,似是要醒来。
“飞鸾师叔……”周光霁醒转,看向飞鸾,他似乎是想要流泪,可是他这具身子,早就没有眼泪可以去流了。
“是我的错,我擅自把你的魂魄封印在体内,又私自放你出山,害你做了这么多违心之事,是师叔错了。”飞鸾向周光霁走来,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师父……师父他真的仙逝了吗?”周光霁艰难的问道,又费劲的扭动了僵硬的脖颈,努力摇了摇头,“我不怪师叔的,我知道师叔有苦衷,我什么都听到了,就是刚才怎么都醒不过来……”
谢衍扶着周光霁坐起,自己默默的退到了云逸远的身边,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种情景,恐怕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太合适的。
“掌门师兄……的确已经去了,我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飞鸾低声说道,“这个苍剑派,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极乐门的翻版,太和年年收弟子,用来炼制能够增进他修为的邪药,就在这个密室里,已经不知有多少天资极佳,原本可以大有可为的弟子的血肉,化作了丹药进了太和和他那帮信徒的肚子里。”
周光霁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他缓缓说道,“是我的错。”
飞鸾闻言,诧异的看向周光霁,“怎么会是你的错?”
“若我不去多管闲事,若我不去铲除那邪教,就不会害了师叔,师父,还有苍剑派上下!我做事鲁莽冲动,没有想过后果,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周光霁几乎是嘶吼着出声,他痛苦的锤着自己的胸口,眼里渐渐流下血泪。
“不是的,光霁,你要记住,匡扶正义,驱邪除恶,永远没有错。”飞鸾温柔的把周光霁额前的乱发整好,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掌门师兄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君子为人要光风霁月……”周光霁声音低落,“自然是记得的。”
“你要永远心胸坦荡,不为过去之事所烦忧,不被狭隘所困。”飞鸾此时的面容柔和极了,“你要记得。”
“师叔……?”周光霁这才发现,飞鸾的身体渐渐陷入了地下,周光霁急忙拉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不必了,我本来早该下去了。我用了邪术,这便是我的报应。”飞鸾摇摇头,轻轻的拨开了周光霁的手。
“不!师叔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堕入地狱落得个永不超生的下场!”周光霁猛地抱住飞鸾,“若是救不了你,我就和你一起下这阿鼻地狱!”
“何苦呢,光霁。你是可以往生的,我擅自用了两次邪术,这就是我的孽。”飞鸾的下半-身已经陷入火焰之中,他看着抱着他不放手的周光霁,叹了口气。
“我也有孽!我杀过很多无辜的人!我也有!”周光霁满脸血泪,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臂膀,飞鸾看着周光霁,咬咬牙,单手掐了个决。
飞鸾身上顿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下子把周光霁给震开了。飞鸾看着周光霁不死心的还要过来,便对着谢衍喊道,“谢真人!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拦住他!”
谢衍看着眼前这一切,已经难过的不行,旁边的云逸远更是哭了个稀里哗啦,但飞鸾都这么说了,谢衍也只能帮忙了。
“形不变,意万变,定。”
随着谢衍念完口诀最后一个字,周光霁被成功的定在了原地,他痛苦的叫喊着,却不能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鸾逐渐陷入无边的火焰里。
“光霁,你要胸怀洒落,就如那光风霁月,师叔……走了。”
第18章 拾捌
当谢衍一行人走出密室时,这才惊觉外面已经天亮,天空澄澈无比,一丝云彩都没有。周光霁看着天空,恍惚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游荡了这么多年,最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回到这里,他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想念同门早上练操时的呐喊声,想念师父,师叔对他的每一句教诲……
可是如今回到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那个,周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好歹……好歹你大仇得报,这样一来,极乐门那个邪教算是彻底被铲除了吧?”谢衍安慰道。
周光霁没有回应,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谢衍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安静的闭上嘴巴。
“周前辈,虽然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苍剑派还是有些后事需要处理的,那太和真人还有许多信徒,这个门派里说不定还要很多被抓进来的无辜修士……”
“够了!”
还没等云逸远说完,周光霁就粗暴的打断了他,此刻的周光霁浑身充满着戾气和悲伤,声音听起来也是痛苦的咆哮,“让我静一静!”
“来,徒弟弟,到我这边。”谢衍拉过云逸远,看着周光霁叹气道,“我们去处理那些事情,让你周前辈冷静一下吧。”
“可是……”云逸远还想说些什么,谢衍摇摇头,拉着云逸远走远了。
清晨的日光打在周光霁身上,拉长了他的影子。周围静极了,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周光霁一人伫立在那里,微风轻轻吹起了他的长发,更显寂寥之感。
这偌大的苍剑派,此刻竟像只剩下了周光霁一人般,静的可怕。
“我们就这么走了?”云逸远走着忍不住开口,“师父,我不想把周前辈丢在这里。”
“谁说要丢下他了?我只是让他静一静,你周前辈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想明白。”谢衍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周光霁的方向,“他的师叔和师父,相当于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亲人亡故,他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你这个小孩子现在还是不懂的啦。”
“谁说我不懂。”云逸远低声说道。
“嗯?你说啥?”
云逸远声音太小,又有些模糊不清,谢衍便凑的离云逸远近了些。云逸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衍附耳过来,吓得一把把谢衍推了老远。
“嗬!使这么大力气作甚!”谢衍吓了一跳,“师父就是没听清你说啥而已,要不要这么大反应!”
“反正……反正师父你尽量离我远些吧。”云逸远满面通红,眼神躲闪着,不去看谢衍。
“诶?徒弟弟你害羞了?”谢衍乐了,厚着脸皮非要贴到云逸远身上,云逸远如临大敌,怎么躲都躲不开谢衍,被逼的一把抽出了剑。
“师父!你再这样……我就……”云逸远这下连耳朵根都红了,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
“你就怎么样?你要一剑刺过来?”谢衍玩心大起,正准备再调戏云逸远一把,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就见他的小徒弟,直接如鸟一般,飞出去了。
“我去!徒弟弟你没事吧!”谢衍这才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竟是辛玺,打飞云逸远的也是他。他一副戒备的姿势,举着剑,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云逸远。
“你是何人?想要对他做什么?”辛玺开口说道,语气冰冷。
“你又是什么人?”云逸远莫名其妙的看着辛玺,又看见辛玺一只手护在谢衍胸前,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你的手,最好离我师父远一点。”
“哼,刚刚结了金丹的小娃娃,口气倒是不小。不对……你说什么?”辛玺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一脸尴尬的谢衍,“这是你徒弟?”
“昂……是我徒弟。”谢衍说道,“昨晚忘记给你说了。”
“那倒是我误会了。”辛玺收了武器,转身拉起谢衍的手,“怎么样,你昨晚进了密室,有没有受伤?”
“你们认识?”云逸远眯起眼睛看向辛玺拉住谢衍的那只手,只觉得心里老大不痛快,堵得慌。
“我是你师父的同门,按照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师叔才是。”辛玺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云逸远怎么看辛玺这张脸,都有一种炫耀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哎呀,叫什么师叔,都叫前辈,前辈就行了。”谢衍见云逸远黑了一张脸,抽了手赶紧圆场,“对了,我们还得赶紧去处理苍剑派的事情,那么多的弟子还得……”
“嗯?我已经处理好了,师兄就不必费心了。”辛玺说道,“我昨晚等那太和真人进去后,便发信号唤来我们天轮山的人,把这里的信徒都清理干净了,还有一些不知情的弟子,我们也让他们选择是去天轮山还是自行离去,反正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师兄你就放心好了。”
“哇哦,你真棒!”谢衍惊了,给辛玺比了一个大拇指。“处理事情这么迅速,简直是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