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衫,明日是花沐节,我早一点跑出来,我们去西市逛逛。”恒苦坐在一艘破木船上, 他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 看不见原本的光头, 倒是看出了俊俏的模样。
这船只是岸边的摆设,并不能真的驶出大海,他却很喜欢这个地方, 没事就会过来坐一坐。
陆怀衫闻言神色当中露出了一丝迟疑:“明日恐怕不大行,我另有事要做……”
恒苦鼓了一下嘴显然不太开心:“可是我们约好了,还约了张锋他们一起去百花宴……”
陆怀衫不等恒苦说完, 便按了一下他的脑袋:“乖, 我明天要去办点事儿, 等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恒苦没有回答,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他觉得陆怀衫骗了自己。
这天晚上分别的时候,陆怀衫揉了揉恒苦的脑袋,他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一字都没说出口。
花沐节当日,蓬莱仙岛到处都是绚丽的焰火,年轻的姑娘穿着露脐装,穿梭在人群当中,捧着花篮洒在身边人的头上,一副热闹的人间烟火样。
恒苦也被洒了一头的花,但是他并不高兴。他原本最喜欢的热闹,在今日也失去了兴趣,只觉得吵闹不堪。
无聊……恒苦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会儿陆怀衫在做什么?他这么想的时候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立于高峰上的大觉音寺,却猛地看到不停上窜的大火。
恒苦只愣了一下,逆着人群飞速往回跑。很快有更多人的人也注意到大觉音寺的大火,惊呼声和脚步声交杂在一起。
恒苦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点,甚至有些后悔平日里为什么没有更好的钻研佛法。
他跑的嗓子都冒烟了,才勉强看到山门,也看到了立在山门前的人,那一袭青衫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年。
恒苦愣了一下,上前想要去拉陆怀衫:“你不是说要去做事?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么大的火,你站这危险……”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手上却拉了一个空,恒苦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
陆怀衫却笑了:“众生皆苦,小和尚你的名字倒是取得很恰当。”
对了……他的名字是谁给取的呢?住持吗?好像他生来便是这个名字。
“恒苦!”
恒苦挠了挠头,刚想到住持时,便骤然听到了住持的声音。
“师父?”恒苦下意识应了一声,跑向住持:“我看到大火,所以就回来……”
然而当恒苦和陆怀衫擦肩而过时,却被对方按住的肩膀,一柄带着青芒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火是我放的。”
恒苦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失措,他没有害怕只是茫然:“陆……”
住持长叹一声:“阿弥陀佛,施主所为到底是为何。”
陆怀衫敛眉苦笑了一声:“我早已经拜访过大师,也明确表达过,我是为求连泷芯而来。”
不远处山门前,许多人都在救火,他们三人这里却安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那时候恒苦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入了他人的领域当中。
住持捏着佛珠,神色悲悯:“连泷芯是我教至宝,岂能交予外人?”
陆怀衫苦笑着说道:“我不懂,宝物比人命还要重要吗?”
住持闻言摇了摇头:“你求宝是为杀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自知罪孽深重,但苍生有祸,我杀生,只为救人。”陆怀衫还在笑着,却推了一把恒苦,将他直接推向住持的怀中:“至于成佛?我从未想过,也不该是我。”
……
那一夜之后,恒苦就没有再见到过陆怀衫,大觉音寺丢了至宝连泷芯,听说那是一剑佛家圣器,但用不好也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
恒苦在寺中修行到十八岁,这些年他没有再摸过鱼,也没有再翻过墙。只是在十八岁满的这一年,拜别了住持,离开了大觉音寺。
佛子到人间是来历练的,不能一直呆在寺中。住持捻着佛珠,长叹了一口气。
那几日刚好有外界的商船到蓬莱,带来许多外面的新鲜事物。不过对于如今的恒苦来说,他在意地并不是那些新鲜事物,而是停泊在海岸边的大船。
有了这个大家伙,自己就能离开蓬莱仙岛的。外面是他曾经最渴望看到的世界,如今却只剩下怆然。
南海难以跨越,不说水下的怪兽,就说随处可见的秘境空间碎片都能轻易的要人命。这也是大陆和蓬莱之间的商船,几年也不会出现一艘的主要缘故。
也正因如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次的机会。
船上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漫长而无趣,坐商船来往的大多是亡命之徒,他们无聊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玩闹的性子起了还会拉着船上的和尚,让他跟自己一起喝酒。
酒恒苦自然是不会喝的,但是打牌这些人却从未赢过他,短短几日酒收服了这群一开始还想让他出糗的大老粗。
佛子东渡,或许有神佛保佑,虽然也有不顺,但最终还是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平安抵达了中原。
这时的中原也出于战乱年代,能够统一天下的公子沅尚未出生,太桁也尚未成为后世的第一仙门。
这个世界的秩序未定,自然一片混乱。
恒苦虽生为佛子,但对众生苦相却很难共情。他来中原只是为了找一个人,问一些事。
他不信相处了那么久陆怀衫不知道他佛子的身份,挟持佛子去大觉音寺交换,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住持都会答应。
可他从未这么做过。或许最初在山下相遇时,他牵着小恒苦的手,并非没有过这种念想,但一念之间转瞬即灭。
恒苦原本以为在人海茫茫当中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但陆怀衫却远比他想象中要出名。
但这名声却毁誉参半,爱他的人说他是英雄,恨他的人说他是恶魔。他以一直之力救下一座城,也屠杀了千万人。
他自己也没有回来。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当初为什么不用我做饵,恒苦心里有太多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了。
但这不妨碍恒苦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想要救人。陆怀衫曾经亲口这么说过。
第二世,恒苦没有回过蓬莱,他在中原辗转,救过很多人,攒了一身功德,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后来接连几世恒苦都没有投身成人,他当过飞鸟和游鱼、变身过林子里凶猛的野兽,体悟过朝生暮死,也见过了高山。
但无论是哪一世,他身边都会出现一个陪伴的身影,这个陪伴却从未长久过。
直到第九世的时候,恒苦成了怀引河的引渡人,怀引河是一个飞鸟不渡的地方,人入水既沉,自然也没有办法造船通路,却是锦洲和漠渡口之间唯一的连接。
想要去锦州只能靠渡河,因此出现了专门带人过河的引渡人,只有他们的船能渡的过去。
恒苦每个月的七日都会遇到一个奇怪的青衣人,无论晴天还是下雨这个人都举着一把油纸伞。坐在船中也不会将伞放下来。
第十次的时候恒苦忍不住和对方搭话:“你每个月都要走一个来回,不会觉得很麻烦吗?”
青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是为了见一个人,所以不在乎麻烦。”
这是恒苦和青衣人第一次交流,对方的声音意外的好听,恒苦忍不住还搭话,他思来想去:“你的伞是特质的?怪好看的。”
他说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会儿太阳不大,自然也没有下雨雪。“你是为了遮阳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青衣人举伞的手很稳,笑得也很好看:“也算是吧。”
两人说完之后,船刚好泊岸。恒苦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客官,到了。”
青衣人照例掏出一锭碎银放在船中,随即举着伞走下船。
“客官!”恒苦眼看着青衣人将要走远,忍不住唤了一声,见他回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三日后还在这等你。”
青衣人闻言一笑,颔首应道:“好。”
恒苦眼看着青衣人走远,将船划开时忍不住哼起了歌。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觉得亲切,想搭话已经很久了。
第145章 恒苦3
自那日之后, 恒苦和青衣人的交流便多了起来,他知道对方名叫陆怀衫,家住在漠渡口, 去锦州只是为了见人。
那一定是他喜欢的人吧。恒苦这么想着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酸涩。
又是七日这天, 恒苦将船泊在岸边等着陆怀衫。这日天气不好,苍穹看着低沉沉地, 看起来风雨欲来。
陆怀衫举着伞按时出现在岸边。
恒苦有些犹豫,按道理这样的天不宜出水, 但他又舍不得每个月难得相处的机会。他没有开口, 陆怀衫便走了下来坐在日常的位置。
陆怀衫似乎也满怀心事, 面上带有愁容,握着油纸伞的手因过于用力而爆出青筋。他看着恒苦犹豫再三说道:“今日行舟,小心一些。”
“好。”恒苦心中微微一叹,将船划出了水面。
他想着今日大不了少说两句话, 尽量快一点到对岸。可惜当船刚走了一半, 暴风雨便猛烈的砸了下来。
怒涛翻涌下,那一夜孤舟显得渺小又可怜,而陆怀衫举着伞从头到尾都很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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