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神情不变:“不知殷宗主所言的‘信之’是为何人?”
殷衔眉梢轻挑:“你身为剑宗之人,就算不是信之的徒弟,也应该知道云信之的存在才对。”
云漠依旧面无表情:“哦,原来殷宗主指的是信云尊者,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只是剑宗弟子众多,重名本就常见,殷宗主下次若是提及师父,还是称呼师父的尊号或全名为好。”
宗门内长老和云信之关系好,又是平辈,称呼一下信之也未尝不可,而殷衔这位绝炎宗宗主,年龄和修为都差了一截,如此称呼,实在是不妥当。
云漠的话里,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缩在云漠身后的斯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是求生欲发作,险而又险地憋住了。
顺带着悄咪咪地从侧边露出一双眼睛出来看了过去。
斯然以为殷衔听了这话会生气,然而此人反倒是更加热情了几分,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欣喜之感,眉眼格外的温和,真要形容起来,就是硬生生给自己凹了一种贤惠的气质。
“原来是信之的徒弟啊,”殷衔笑眯眯地看着云漠,“小小年纪,修为倒是不错,你应该还未百岁吧?绝炎宗内有特殊的灵泉池,可以活络筋骨,淬炼肉体,下次有空,就来绝炎宗试试啊。”
云漠连眉梢的弧度都没变化半分:“不劳殷宗主费心了。”
殷衔在云漠这里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未生气,反倒是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清理起地上那一片血迹和碎肉起来。
这绝炎宗,听名字似乎是个以火系修士为主的宗门,但实际上全宗却均为水系,绝炎之绝字,意为断绝,从这取名之上,就能看出这个宗门不太好惹。
殷衔轻描淡写的打了个响指,地面上便涌出无数流水,片刻之间便将那滩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而那些碎肉,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也是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又抬起头来,温声念道:“戚长老。”
戚封腰间的青色长剑不住地低鸣,似乎是感受到了殷衔的危险之处,戚封也面色微沉,以他的见识,虽然不至于被刚才那场景吓到,却也对殷衔的感官又恶劣了几分。
此人当真是……格外的残忍且危险。
殷衔又道:“不知信之他在何处?旧友来访,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戚封没去问这旧友是和含义,只是觉得殷衔对云信之如此执着,这其中定有蹊跷。
他按上腰间的玉符,打算给云信之发个讯息,同时神情淡然地回答道:“信云尊者早已卸下剑宗长老职务多年,平日里多不在剑宗领地,殷宗主这番话,怕是有些为难人了。”
在这修真界内,修为达到了元婴的便可称作真人,到了分神期的可成为尊者,其道号可由自己取,可以由长辈赐予。
云信之嫌麻烦,直接将姓名中的两个字倒了过来,当作是道号了,便有了信云尊者这个称呼。
殷衔微笑:“信之前段时间才受伤回了剑宗,如今却不在剑宗之内?”
“这就不劳殷宗主费心了,”戚封用了句云漠刚才说过的话,只是语气里难免带了点不满,“信云尊者如今还真的不在剑宗,你若是想找他,不妨去那北——”
话音未落,远处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云信之踏着他那把通体火红的长剑,一路疾飞而来,甚至带出了长长的虚影,远远望过去,宛如一道灿烂的火焰一般。
离地面还有数米的时候,他便跳剑而下,精准地落在了戚封的身旁,半空中的火红长剑嗖得一下自行归鞘。
云信之微笑道:“我来了。”
戚封:“……”
戚封的脸色比对上殷衔的时候还要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来了?”
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我们俩也算认识了几百年了,怎么这默契还能负向增长的呢?
云信之微愣:“奇怪,这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之前殷衔刚到剑宗之时,戚封就给云信之发了讯息。
云信之明面上虽然未担任什么剑宗职务,但他曾经也是剑宗执法堂的长老,战斗力绝对一流,戚封喊他过来,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绝炎宗在外名声就极为诡异,不可掉以轻心。
而当时,云信之正在觅法堂内感悟剑术,耽误了一点时间,等接到讯息后,便立即飞剑前来,巧而又巧地赶在了这样一个时刻。
戚封简直是要窒息:“我让你来你就来了?”
“你这话说的,”云信之无奈地笑道,“那我可记好了,下次你再让我来,我可绝对不来了啊。”
戚封和云信之关系极好,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随意,一旁的殷衔看得眼都要嫉妒红了。
他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看来戚长老对宗门内事务还是不够关心呢,连信之在不在宗内,都给弄错了呢。”
殷衔此时的声音倒是偏向了正常的男声,却依旧诡异,云信之猛然间听到这样一个声音在念着自己的名字,心里顿时嘶了一声,闻声便望了过去。
然后,便有些不忍直视地微微移开了目光,一直到殷衔再次说话后,他才又看了过去。
殷衔不满道:“信之,你怎么不看我?”
云信之此人,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剑修,自带了剑修穷直愣的三大特质,哪怕前些年跟着燕芝后面陶冶了百余年的情操,但这刻在骨子里面的特质,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得掉的。
殷衔此时满脸楚楚动人的娇弱之色,一双眼眸中的泪水欲落不落,双眸忽闪忽闪,虽然那张脸依旧僵硬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情感真挚了几分,竟有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
云信之却摆了摆手:“这位道友,还请好好说话,你一直朝我眨眼,我也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殷衔:“……”
殷衔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闪不动了。
“噗。”
斯然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殷衔的心理素质是真的高,瞬间的僵硬后便恢复了正常,抬起胳膊习惯性地想捋一把长发,却又想到了之前的惨剧,手伸到一半,却只是摸了摸脖子,偏着头,轻声道:“信之,你不认得我了吗?”
云信之一抱拳,朗声道:“敢问这位道友尊姓大名?”
殷衔:“……”
殷衔连女声都没凹好,粗着嗓子道:“我是小衔啊。”
“好咸?什么好咸?”云信之拧着眉头,一脸莫名。
殷衔:“……”
殷衔面无表情:“我是殷衔……
他的尾音带着一丝连绵的长叹之声,若有若无,将本人那一丝心酸和怅然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云信之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殷衔——”
殷衔正欲露出笑容。
“——的妹妹啊!”云信之接上了后半句。
殷衔:“……”
从斯然这个角度看过去,殷衔的脸都绿了。
云信之还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与殷道友也算是旧识,一看就觉得你和他极为相似,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旁的戚封看热闹看得格外开心,连云信之跟他负向默契的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了。
云信之这人向来如此,大部分的时候儒雅随和,偶尔暴露一下本性,那才叫人设崩坏。
不过殷衔的脸色确实有些难看,戚封轻咳了两声,在一旁道:“信之啊,这位呢,便是绝炎宗宗主,殷衔……本人了。”
云信之:“……”
云信之的表情堪称惊恐:“殷道友,你——你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信之与殷衔在三百多年前相识,那时的殷衔还不是这绝炎宗宗主,模样也不像现在这般,而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加上他常年修行水系功法,本身气质中又带了一丝温润,道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
云信之彼时尚未遇到燕芝,正带着他的剑四处游历,半途中便遇到了同样出来历炼的殷衔,二人相处不错,也算是结伴同游了数年,后来殷衔因事离去,云信之也在南域水乡中认识了燕芝,二人便再也没有交集。
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谁也没能想到,再次的相遇,居然会是这种场景。
“我?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如此,”殷衔笑了,风吹过,将他的衣袍往后吹去,贴在了身前,勾勒出了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那两团胸,尺寸也是极大。
云信之震惊在原地,久久无法自已,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所以,殷道友你一直是……女扮男装?”
殷衔:“……”
戚封猛地扭头:“女扮男装?他不是男扮女装吗?”
“可——”云信之不好直接谈论女子的身体,便示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男子怎么会——”
“他那是假的!”戚封道,“刚刚还掉下来了!”
云信之:“……”
云信之迷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殷道友,你……你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殷衔眼眸一暗,内心却极为割裂地欣喜叹道,果然是信之……也只有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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