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裴风然的学堂,区区一个皇子, 呵呵, 只能说还差得远。
隐士向来以才华和独立闻名,这是一群只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从不攀权附贵、淡泊名利、才华横溢的高智商高情商群体。
对于这群没有太多世俗欲望的隐士来讲,皇权犹如过眼云烟, 并没有多大的约束力。
所以,看着楚三思脸上的不以为意和动作中透露出的轻视,裴风然脸上波澜不惊, 只是淡淡地扫过他们兄弟俩。
也许,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罚抄了。
“插嘴,罚抄十遍, 再有第二次,翻倍。”
对于三皇子习惯性的肆意妄为,裴风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压了下去。
罚抄,然后就此揭过,继续他的节奏。
“被抽查的人,除了背诵全文,还要说一说你从文章中体会到了什么。”
楚三思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大家都已经进入学习的状态,他也不好意思再哗众取宠一般地在学堂大吵大闹,那样就太有损他身为皇子的风度了。
楚四诗看完全程,在心里暗自赞叹,裴先生真是厉害,才第一次见面就掌握了三哥的软肋!
他这个三哥,好吃、抠门,还特别好面子,攀比心也特别严重,真是不知道父皇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中途休息的时候,简宗转头看着坐在他斜后方的兄弟俩,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过来打了个招呼。
“两位好。”
楚四诗微笑着回道:“这位小公子好。”
[哇!这么有修养,这个人的身份果然不一般,肯定是冲着先生的名头来的吧?]
简宗在心里感叹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小公子呢!
“不用客气。我叫简宗,在先生这里上了半年多的课,想着你们是今天才来学堂,也许会有疑问,所以专门过来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楚四诗看着眼前对他笑语晏晏,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他有种仿佛自己是在面对伴读的错觉:“我叫楚四诗,这是我的哥哥,楚三思。也没什么需要麻烦你的地方……哦,对了,有一个!”
“嗯?什么?”简宗问道。
楚四诗指着他三哥问:“罚抄是指什么?”
一旁的楚三思的脸立刻就黑了。
简宗恍然,然后从自己桌上拿了书,开始翻:“罚抄,就是抄写文章啊。”
楚四诗看着他翻书,有些疑惑:“……要抄哪篇?”
拿著书的简宗下意思说道:“当然是抄全部啊。”
楚三思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楚四诗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拿手指比划了一下书本的厚度:“那——么多?”
“哦,那倒没有。”
楚三思松了口气。
简宗终于翻到了昨天学的那一章:“只要抄到昨天学的这章就行了。”
[为什么‘只要’这两个字,你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这么多还不够厚吗?
你们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细思极恐!
楚四诗已经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需要补课的地方。
一向不服输而且好面子的楚三思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们之前也是在实行这种惩罚方式的吗?你们全部都抄了?”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楚三思还是太单纯,他完全不了解对于这群来说,有人能教他们读书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听话?
“是啊。”简宗点了点头,然后安慰新同学:“没事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习惯之后就好了。先生是比较严厉,但这也是为我们好啊!我们只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才能回报先生的教导之恩!”
楚三思表示,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见新同学还是那么颓废,简宗有些愧疚,灵光一闪,他连忙指着自己的同桌说:“你看他,因为之前总是忍不住在课上乱说话,被先生罚抄快两百遍了,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的礼仪这么好,肯定不会被罚两百遍的!”
突然被提起的简钱气愤地转过头来:这种黑历史能不能不提!
楚家两兄弟都被震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简宗怕他们觉得先生是在刻意为难他们,连忙给他们列举抄写的方法。
“其实这本书也没有多少页,你们完全不用担心。这样,我教你们一种方法。”
“你可以左右手各一支笔,两只手一起写,这样抄写得速度就快多了。”
简宗拿了两支毛笔过来,给楚三思示范。
“看,简单吧?就这样写就行了。这招我教了很多人了,他们都说非常有效果。我帮你算算时间,今天下午有自习,你在放学前肯定能抄完!”
楚三思:“……”
盯着简宗留下的那张字迹清晰的纸,楚三思现在真的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这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咳咳……是、是挺简单的。”楚四诗干咳两声,散去心中的心虚,然后小声对旁边说,“三哥,你加油。”
楚三思不说话,拿过纸笔,开始研磨。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左右手一起抄写还能难住他?]
***
白修站在帘子那里,瞄着楚三思的动作,转过身就开始闷笑。
“哎呦,这傻孩子,还真的这样写了!简宗是不是忘了告诉他,如果左手写的字迹不清晰的话,依旧是会被罚抄的?”
裴风然看了一眼天上的白云,然后低头悠闲地抿了一口手里的酒:“也许是忘了吧。”
白修摇头走过来:“我不信,简宗可不是一个健忘的人。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毕竟那小子的嚣张劲,真的挺欠揍的。”
“这酒淡了点。”刚品完,裴风然眼神下移,手腕一翻,用扇子点在白修想要偷喝的手腕上。
“做什么?”
白修转着脖子,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哎,这大好的春光啊!为什么没人送我酒呢?这简家村的姑娘,眼神都不太好,怎么就看上一个又穷又弱的书生了呢?”
白修觉得甚是奇怪。
他都碎嘴成那样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相信,明明很多人都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连话都没和裴风然说过,他们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
白修不相信。
[难道现在舆论和谣言的效果都消失了?]
[还是说,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白修伸出手,自恋地摸了摸他的脸,难道他长得不美吗?
“你今早嘴里吃的果子是谁送的?”裴风然自动无视白修日常的自恋行为。
白修摊手,就是不承认:“我觉得无聊,自己去树林里摘得,不行吗?”
裴风然那起酒杯,淡淡瞥了他一眼:“是吗?”
“昂!”白修仰着头,你能拿他怎么办!
“师兄,白修是在说谎吗?”裴风然直接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摆弄水晶球的谢时玄。
“……哎哎哎哎哎!你这是作弊!”
见家主看过来,白修立刻吓得手都不知道放哪才会,眼神到处乱飘。
裴风然一脸不屑:“这是我的师兄,为什么不能算是我实力的一部分?”
谢时玄也相当配合:“他说谎。”
裴风然哼了一声:“听见了?师兄可不会冤枉你。”
“你那是作弊……”白修低着头在一旁喏喏,大声点都不敢。
春风习习,使人迷醉。
裴风然品完最后一杯酒后,看了眼这坛上好的女儿红,对白修说:“下次不要再收这种礼了,我承受不起。”
白修抬起头,看着那坛酒,想起那位姑娘交付给他时的眼神,满脸委屈:“她说,如果我敢不收,她就敢自刎,我能怎么办?”
他也很难啊!
裴风然转着酒杯的手一顿,这种极端的举动,让他仿佛是见到了第二个楚久玉。
“性格如此……咳咳,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吧?”
白修看向谢时玄。
谢时玄替他回道,语气是难得的生硬:
“皇族。别问我她有什么故事,为什么这么做。”
不管是为什么兄弟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帝,还是为什么皇族公主会隐瞒行踪来到一个小村庄最后非要送女儿红给他师弟,他都不想知道!
“好的好的,不问,我们没兴趣,也不想知道!”裴风然看着浑身散发冷气的师兄,连忙举双手保证。
然后裴风然偏过头,假装咳嗽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知道,师兄肯定是又理不清里面的人物关系了。
白修连忙安慰家主:“既然是皇族的事情,那就和我们无关,管他们有什么原因,我们不搀和,它还能找上门来不成?”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塔塔的马蹄声。
裴风然神情一凛。
简家村这种地方,只有牛,没有马,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白修的听力最好,他侧耳倾听,示意裴风然:“声音越来越近了,也许,是朝你这来的。”
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裴风然立刻站起身,转身走向学堂,抬手撩开遮住视线的帘子,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