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能够说人话的身躯就好了,这样子他就能在他泪流满面的时候,跟他说:“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唧唧像是察觉到了鸟儿的心思,触了触他的头顶,轻笑道:“我不喜欢鸟类,我更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也不喜欢黑鸟,我更喜欢白的。”
巽跋伸开黑翅膀,左看右看,身上一根动物茸毛也没有,更别提白毛,要说白,也就屁-股上和头顶上一簇毛。
他气得跳到桌案上,一脚踢飞一个丹丸,然后有了点心思,他朝着唧唧张开了白花花的尾羽,乍一看,像一根白鸡毛掸子。
唧唧叹气:“要是你全身都是白的就好了。”
巽跋气得收了尾羽,扑棱翅膀走了。
晚上炼丹结束,郭步宇提了只受了伤的狐狸给唧唧,月色下那狐妖毛发洁白漂亮。
“死讯师弟,看你平日里挺闷的,送点小东西给你。”郭步宇提着可怜巴巴耷拉耳朵的小狐狸,送到唧唧怀里。
在接触到狐妖温暖又软和的皮毛后,唧唧的手便不由自主抚上它的头,小狐狸乖巧嘤嘤叫起来。
郭步宇说:“这小狐妖品性不错,师弟可以当成个坐骑培养。”
“多谢师兄。”唧唧承了这份情。
那夜陪着几位师兄在院里喝酒,春日海棠一片芳菲,举杯邀明月,几个师兄弟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
郭步宇畅快豪饮:“我想除尽天下邪祟。”
唧唧摇着杯盏里的琼酿:“可是剑修之事。”
“……”郭步宇觉得这酒酿苦了点。
王珩拍桌大笑:“可不是!大师兄,既已经入了丹修的法门,就得知道,除邪祟安天下,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事儿,我们算什么呢?连杂修都能压我们一头。”
郭步宇举酒:“二师弟也是命苦,天才之名一去不复返。”
“陈年往事提他做什么。”王珩一口闷,“今年这酒苦得很,难喝。”
“哈哈哈哈。”接连两个师兄吃瘪,苏元祺乐不可支,他喝了口酒,呛到气管,剧烈咳嗽起来,反应过来骂道:“这谁给的酒,怎么苦成这样?”
一个接一个出丑,三个师兄将视线转到小师弟身上。
三个人近乎同时卑劣的想,若是一起出过丑,一起谈过天,以后就是一家子人了。
但小师弟的神情仍旧是那么平静,他喝着苦得不可开支的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元祺指着他叫起来:“你怎么这么安静?”
“嗯?”唧唧转过头,被月华覆盖脸颊,他眼角下泪痣红得滴血,他像是醉了,眼瞳中有淡淡雾气,他眼尾如墨晕染,或浓或淡。他一个眼神,盛过满园海棠,他七分醉,“这酒不苦啊……”
“哈?”三位师兄大吃一惊,托着小板凳坐过来,“苦成这样都还不苦,你味觉没问题吧?”
王珩自作聪明:“若是一个人心头更苦,这酒自然就不苦了。”
“不会吧……”苏元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忘尘丹。要是人过得不苦,至于把这玩意儿当饭吃吗?顿时心中多了几分怜惜。
唧唧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就一个劲儿喝酒,喝醉了就趴在桌上瘪嘴哭。哭得梨花带雨,双颊粉红,满园海棠都比不上。
三个师兄面面相觑,却又都带着一丝宠溺。他们这个小师弟,身上怀揣着秘密,让人心疼又愤怒,可就算是这般,也是根正苗红的入了门。原以为是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结果逃课的逃课,迷糊的迷糊,就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人没什么区别。
又见他今日哭哭啼啼,像个小孩子的样子,三位师兄一下子找回了面子,苏元祺叹了口气,心想,这一个个喝成了一摊烂泥,这可怎么搞?
“大师兄、二师兄?”两个师兄也跟着喝得烂醉,苏元祺蹲下身子,看着阖上眼眸的小师弟,他想,这家伙睫毛可真长,刚想着,海棠花瓣落到他睫毛上。
很香。
苏元祺推了推两个师兄:“你们自己爬回去啊,我送小师弟回去。来,小师弟,把手给我。”
他不太好意思的用手搂住唧唧的腰,眼神往旁边看去。
“嘿,怎么那只鸟老是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提问了,有问必答,但别杠。
杠精一张嘴,解释敲断手。
爱你们
第54章
巽跋直直盯着苏元祺那只手,恨不得将其咬下,同时他更加仇恨在唧唧怀中的那只小畜生。
同样都是畜生,凭什么它就能够躺在唧唧的怀中?
一看,是洁白绒毛的玩意儿。
巽跋看了看自己浑身黑羽,低下了头,临走前还跑到苏元祺头顶上作威作福。
“哎哎哎!你这畜生怎么回回都拿我撒气?护主也不是你这样护的啊!”
苏元祺相当无奈,只是这双手都护着唧唧,又腾不出来搞这畜生,只好紧了紧在唧唧腰上的手,他笑得吊儿郎当,带着一股子“你能耐我何”的样子,气得巽跋这只憨鸟快要原地炸毛。
“劝你别在我身上撒野,否则我可就对他做点不为人知的事情了,咱们就看谁先气死谁。”
巽跋大概是见识的无赖太少了,如今一见整只鸟都懵了,他委屈巴巴飞走,在一条小溪边上停下来了。
月色从一侧倾斜过来,正好将那只傻鸟的样子倒影在溪水中。
没什么惊喜的一身黑,在夜色中若不是还有个白顶在月光下反光,巽跋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就是夜色本身,实在是太黑了。
想着唧唧喜欢白毛的,他思来想去,对着水面,一根根拔掉自己的羽毛。
对于鸟来说,羽毛连着肉,自然掉落的时候不疼——大概是没意识到疼,但是自己拔的时候,带血的肉也被一起扯了出来,这样一来,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而且鸟身子也就那么一点,稍微哪里有个病痛,大多数都能席卷全身。巽跋许久没有这样疼过,一下子竟有种病态的爽快。
只有疼过,才是滋味人间。
为爱疼过,跟爱过有什么区别?
巽跋有些甜蜜且毫无章法的想,要在心口刻个印子才是铭刻的爱。
他连血肉拔下,每到痛楚之时,便对着月亮嗷嗷叫一声。
可是看到皎洁月亮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万魔谷的月光,那么多个夜晚,都没有变过,除了阴晴圆缺外,其本尊都在那里,散发着同样的光辉。
他回顾自己半生,皆因唧唧而起,又为唧唧而灭,就像是写了个“一”,从一而终。
·
唧唧穿书了。
他没有成为……
同无数次与巽跋相遇的那样,他看到巽跋埋在雪地里。
这一回,唧唧像是喝了假酒,他在巽跋身边的雪堆里挖了个坑,随后烫了进去。
听说冻到极致的时候,会露出微笑。
唧唧握住巽跋的手,睫毛上挂着厚厚的雪,他的脑袋无力靠在对方肩上:“你冷吗?”
巽跋是个不爱言语的,他眼瞳无光:“冷极了……五少爷为何要这般?”
唧唧露出个笑容,他用最后的力气捏了捏巽跋的手,说:“没能救你,我想同你死。”
巽跋瞪大了眼睛,可他生命已经走到末路:“那……为何不活下去呢?”
唧唧想,为什么呢?
脑海中盘旋着巽跋死前的一切,唧唧猛然惊醒,宿醉的混沌带着刚醒过来的恍然,唧唧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他歪过头去看白顶的鸟儿,鸟儿难得不在,却见桌子上放着个笼子,里头窝着只狐妖。
大概是年纪太小,还不会化形,又加上没有警惕心,此时正蜷着身子没心没肺的睡着。
回过点神,唧唧扶着额头起来吃忘尘丹,以往忘尘丹都是放在桌案上的,这回他摸了半天,也没有摸着,正当唧唧疑惑不已时,他瞧见窗柩上放着朵纯白色的花。
花是古老玫瑰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唧唧没想清楚何人所送,就听见外头传来嘶哑的鸟叫声。
还没来得及感动,他就想起,上次好像就是这小畜生在桌上,一脚又一脚把忘尘丹给踢地上了,此时不知道滚到那个旮旯了。
想到对方可能受伤了,唧唧在桃树下放了把疗伤的丹药。
那天花很香,唧唧有一点想念巽跋。
在炼丹阁的日子,非常清闲,几位弟子除了规定需要炼制一定数目的丹药外,便是正经学习。炼丹阁抓学习,首先是基本知识,俗称药理。炼丹都没能难倒唧唧,却偏偏在药理这一块跌了一跤。以至于王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自信,两个人虽说开局不对付,后头却对唧唧多番照顾。
托他的福,在综合考察前夕,唧唧总算以一个稳当的成绩被允许出阁。
刚听到‘‘出阁’’的时候,唧唧还有点懵圈。
“就说你不要一天到晚都龟缩在院子里,平日里又什么都不问。”苏元祺拍了把唧唧肩膀,手滑落到他腰间,不小心碰了下,他心想,小师弟的腰可真细。
唧唧不太喜欢别人触碰,侧过身子,苏元祺这才解释。
“所谓的出阁,其实说的是我们离开炼丹阁,出去找一味奇珍异草,算作是一次小型考核。一般来说,我们丹修都是要和别的修士一起组队进修,如果是是在找不到愿意一起组队的,师弟也可以加入我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