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恍然:“原来是这样。”
唧唧耳目聪慧,听到旁边的人说:“可怜这姑娘摊上了那样一个爹。”
唧唧耳朵动了动,同旁边的人聊起来:“这位兄台,为何如此感慨?”
对方一见是个美貌女子,顿时口若悬河:“姑姑……姑娘有所不知。这位琴修号青鸾仙子,原本不是位琴修。听传闻说,青鸾仙是个剑修,拥有上古大能剑天赋,结果她爹竟然活生生将她命途换给了别人,至此青鸾仙子流落到这里,不得不靠着弹琴维生。”
唧唧颇为震惊:“这天下竟然真的有改天换名的手段?”
“当然。”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四大家族万俟家有位精通此术的杂修。所谓的改天换名之术,便是在不引起天罚的情况下,交换两人的命途,甚至有的还可以直接交换魂体……”
“天底下竟然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那人叹息:“又能怎么办?有人想要彻查此事,却根本没有办法。”
唧唧奇:“怎么会没有办法?难道青鸾仙子什么都不说吗?”
“对啊,无论何人问青鸾仙子,她都是摇头,一脸悲戚却什么都不说。”
真是奇了怪了。
散场的时候,唧唧往青鸾仙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台上端正坐这个青衣少女,她绾了个简单发髻,鬓发间插着一只银鸟,神情十分悲戚,抬眼间她视线落到唧唧身上,瞳孔微微睁大。而唧唧注意到她脖子上系了条浅色绸带,绸带下坠着一只没有声音的银铃。
又是铃铛。
唧唧刚刚往外走,忽见一名少年冲了上去,他抓着青鸾的手臂,大喝道:“你是不是被万俟家换了命格?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有办法为你讨回公道!”
青鸾神情更加悲伤了,她凝视着上来的青年,摇了摇头。
果真是一问就摇头,难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唧唧刚要踏出酒楼的脚步顿了顿。
巽跋见他停下,问了声:“怎么了吗?”
唧唧依然看着青鸾那边,热血的少年抓紧了青鸾的手,像是要从她神情上看出个所以然,青鸾叹了口气,忽然弹出一道铿锵有力的琴音,众人只觉得脑壳一疼,脑袋像是被人重重一敲,晕乎不已。与此同时,青鸾拨开少年的手,解开了脖子上的丝带。
她张了张口,嘴角却溢出一丝血:“禁、言、咒!”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楔子,打入唧唧脑海中。他头疼至极,脑壳像是要裂开,巽跋首先发现他的异状,替他挡住了灵力波动。
与此同时,酒楼中有人大叫起来:“啊——”
唧唧正要看,忽见巽跋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伸出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巽跋柔声又严肃:“不要看。”
过了一会儿,巽跋才放开他。
只见酒楼到处是泼溅形成的干涸血液,青鸾的头落在地面上,而周围不少人因为直视她眼睛,变成了一尊尊石像,就连那个少年也未能幸免,青鸾用尽最后力气,写下了三个字:不能说。
不能说是一种咒术,是符修所擅长的一种,跟它字面意思一样,就是不能说,一旦说出不能说限制的话语或者用其他方式表达出来,就会被不能说的咒令只能粉碎——魂飞魄散。因为此种咒术过于阴毒,符修已经多年没有人使用过。青鸾仙子死前想要说明真相,但是遭其反噬,不仅人首分离,更是让周围的人直接石化。
但是像这种不能说,一般是不能脱离符咒的,可是在青鸾仙子身上却没有看到符咒。唧唧立刻想到了那条挂着银铃的丝带,符修到了一定程度,并不一定需要黄纸,只需要在一些物品上刻咒便可以了。
联想到三花猫身上那条格格不入的铃铛丝带,唧唧心中做出个可能不大对的结论:那日他们询问妃妃,妃妃一直摇头,是不是并不是在说“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晚饭时候,他草草做了饭团,吃完后就回了屋。
他睡不着,心乱如麻。在床上辗转许久后,他穿着里衣起床,镜子映出他越发妩媚的脸颊,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竟然顶着个女修士的模样。他扶额走到窗边,打开窗,对面巽跋的屋子点着灯石,他门口有棵不知名的花树,夜里开着一束束红色的花朵。
看到巽跋修行的样子,唧唧的心冷静了一些,他托腮看着自己仍旧没有发芽的格桑,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想发芽呢?”
——妃妃困在雁门,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禁制,他出不去雁门,去不了塞上,偏偏他身上又多出来一个不能说,所以妃妃耗在雁门,也不愿意回去。
会是遇卿修士下的禁令吗?正好遇卿修士也是个符修,还是个很厉害的符修……那么不能说呢?是不让他说出什么?
脑袋里一片浆糊的唧唧终于睡着了,他手边格桑种子还是那样的平静,仿佛一点没有发芽的念头。
他睡着后,一道薄薄黑雾穿过石板走道,在唧唧身边凝聚成一个人形。
·
无边草原上,天空近得伸手便可以触摸到。
唧唧睁眼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云朵变得非常稀疏,天空蓝如大海,若是再细细一看,稀薄云层中有浅白色的鱼在跳动。唧唧往远方看去,由远及近的走过来一群小姑娘,她们看到唧唧很是欢喜。
“是人!”
“是仙人!”
最后一个说:“是仙人板板!”
唧唧:“……”
小姑娘们像是很久没见到过人了,显得非常兴奋,唧唧打量着这群小姑娘,只觉得她们的裙摆同格桑颜色很相似。
唧唧问:“你们是谁?”
小姑娘面面相觑:“我们是格桑啊。你们是谁啊?”
你们?
唧唧往身旁一看,站着个巽跋。他没问巽跋何时来的,只是对现在的场景表示疑惑。他往前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城墙,同雁门关城墙很相似,却更加肃然,上头凝固着干透的血浆,旌旗破败,如一道死城。
巽跋道:“这是现实中的雁门,我曾经去过一次。”
唧唧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他同眼前的姑娘们交流:“你们是我栽种的格桑,那你们为什么不想发芽呢?”
“呃……”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
第一个说:“娘亲说不能发芽!”
第二个说:“我们是最靠近幸福的花,我们需要感受到幸福!”
第三个说:“娘亲说有缘自会发芽。”
第四个哭唧唧:“呜呜呜我睡太久,忘了唔!”
然后一群小朋友围绕着两个人转圈圈。
“我们迎风而生,我们向阳而开。枯亡堆成我们的骸骨,我们在死亡中开出幸福。”
唧唧抚摸他们的头,温柔地说:“你们能继续开出幸福的花朵吗?”
小朋友们瞪着大眼睛,一个接一个上来嗅了一下,突然一个个上前抱住了他:“娘亲!”
唧唧:“……!”
唧唧拨开一个又上来一个:“我不是你们娘亲,我是个男的!你们清醒一点!”
格桑们很伤心:“感受不到幸福了,不想开了。”
巽跋已经撂膀子想揍花了,唧唧不得不一个个哄过去:“那要怎么样才能感受到幸福呢?”
第一个说:“酱紫!”
第一个亲了一口第二个。
唧唧:“!!!”
第二个睁着眼睛:“快乐传递!”
第二个亲了一口第三个。
唧唧:……
唧唧道:“你们要我亲你们吗?”
格桑们齐刷刷摇头,然后伸出白嫩的手指,齐齐指向了一旁黑脸站着的巽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是他!”
不晓得为何,看着它们可可爱爱的模样,唧唧却觉得她们挺坏心眼的。
巽跋脸色果然更黑,他负手而立,整个人如一根青竹。他极为忍耐,牙齿紧紧咬住,背后的手捏成拳头,指节都发白了,眉心处心魔印记浅浅一道红痕,他喉咙沙哑得厉害:“哥,无妨的,魂焰火更重要……”
唧唧同他不一样。他心思干净,没想太多,虽说同男人接个吻有些膈应,但也没有想太多,自觉有为了修行献身。他逐渐走近巽跋,殊不知他每近一步,巽跋的心魔印记便往皮肤内刺入半厘,明明只走了几步,却像是走了几个月那样漫长。
唧唧身高不如巽跋,他伸手勾住巽跋脖子,引得他修长的身子往下弯,唧唧踮起脚尖,闭上眼,轻轻吻在巽跋唇上。
一瞬,心魔印记变成血红。
巽跋湿润眼瞳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唧唧,他极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不受控制的继续下去。
他心头轰然,苦海翻滚,柔弱的树苗拔地而起,长出参天大树来。
无论开出什么花,巽跋都觉得。
完了。
翌日,巽跋有顶着湿润的床单黑着脸起了床。推开窗,屋外一树繁花尽落,他抬眸望向对面,唧唧抱着个长出幼苗的花盆,靠在床边晒太阳。
格桑,发芽了。
第24章
格桑发芽了,这件大事情很快席卷了整个沧海一书。
在唧唧看来,不过是一件只值得高兴一会儿的小事,但可能是因为格桑之前名字上顶着一个“灭绝”,引得无数人都来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