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小玩意儿,吃吗?”
唧唧笑弯了眼,很自然接过来:“谢了呀。”
他咬了一口,糖壳焦脆,山楂酸甜,小小的嘴塞不下一个,只咬了半个,便塞满了半个腮帮子。
他脸颊鼓鼓的,眼睛圆圆。
眉目间自带一副清心寡欲的安宁与娇气,偏偏桃花眼有钩子似的,让人上瘾。
这是个什么人间疾病,来势汹汹。
总的也没看两眼,话也没有多说几句,就是移不开了。
“真好吃。”他唇上亮晶晶的。
硕阳咽了咽口水,问:“你我相识,叫横波仙子生分了,我能叫你横波……妹妹吗?”
“嗯?”
叫可以。
关键是,他是个男的啊。
·
“呼。”松了口气,汗珠刷拉拉往下掉,巽跋靠在石壁上,靠着石壁的力量,总算能称起身子。
魔修路子野,没个正确教法。
昭化教的方法完全是随性的,以前听唧唧说鹰隼会将孩子扔下悬崖,借此激发孩子展翅高飞。大致上,昭化的方式也是这样。
也不管巽跋能不能听得懂、学得会,反正填鸭似的塞满了,运用不会就打,打不过就往死里面打。
前不久,昭化恨铁不成钢,巽跋凝气成兵,死活不成。
气得昭化几鞭子抽他滚。
“废物点心!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凝气成兵,多么简单。兵器,无外乎伤害、保护,这点都想不通,还想做魔,滚去做你的王八蛋吧!”
巽跋:“……”
他这个岁数,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魔修。
别人在这年纪,大部分连魔气都控制不了,更不要说凝气成兵这种高级魔修才能做的事情。
魔修向来信奉强者为尊,故而也不尊老爱幼。
更何况,巽跋没见过多少兵器。
凝气成兵,难上加难。
兵器的一辈子,是为保护、破坏。
巽跋的一辈子,没被保护过。
他在空气里头凝聚着浓郁的魔气,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使得大红花被上头颜色变得深沉了许多。他神色一变,坠在发间的铃铛响了一声。
他深沉眼眸,落在铃铛上。
浓郁魔气似有所感,开始凝聚成实体。
·
唧唧倒腾了一天,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回了家。
“我回来了!”他的怯生生只有在回家以后才会全然消失。
巽跋还没有走,忙了一天,倒在石壁上睡着了。
唧唧很少见到他那么累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心疼。他汲水替他擦了把脸。
变成雪貂的唧唧,手掌特别小,一张帕子能糊自己一脸,他温柔地的拂过巽跋脸颊。撩~开他覆盖在脸颊上的头发,从额头慢慢往下。巽跋额头非常饱满,唧唧擦得仔细,没擦两下,竟然在他额心擦出了一丝丝红色。
吓了唧唧一跳。
不过是几天没有注意,巽跋的五官越发深刻挺拔,同时也更加清瘦。
他五官带着苗疆的低沉深刻,又有外族的棱角分明。长发尤其黑,散落在脸上,白~皙如冷玉的寒遇上内敛深沉的墨色,有种说不出来的沉稳。
唧唧咋舌,靠近了一点去看他眉心一点红。
“该不会被我擦破了吧?”
唧唧心里头有些怀疑,拿了药膏润在手上,打算给他涂上去,却不想巽跋此时醒了,就那样沉默又直勾勾地靠在石壁上对着他笑。
两人靠得很近。
唧唧浅浅的呼吸洒在巽跋的脸上,热热的一小团让他冷面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圈红色。巽跋吸了一口气,睫毛微颤:“好甜。”
“被你闻出来了。”唧唧将膏药抹在他眉心,“今天在沧海一书里头吃了糖葫芦。”
“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巽跋伸出手抱住唧唧,替他顺毛。
原来人间还是贵公子的时候,他没能尝到,父母总嫌弃人间小棍上红果子不干净,等拥有了须臾自由的时候,又再没有机会遇见这种酸甜的滋味了。
“又酸又甜,不好吃,下次我给你裹草莓的糖葫芦,那才叫舒服。”
唧唧豆子大眼睛转了转,他动了动身子,移出尾巴,示意着“尾巴也要顺一顺”。巽跋深知唧唧对尾巴的喜爱,从头顺下去,在他尾巴处停留,直到唧唧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才动作稍缓。
雪白的皮毛上,银白蛇身若隐若现,若非巽跋是个魔修,恐怕难以注意到。
蛇型并非完全体,而是半透明气状。在唧唧显出很舒服快睡着的时候会凝聚成稍微清晰的形状,但很快又会消失,唧唧变成~人后,蛇形便成了他衣裳上一道装饰。
只是蛇头不断往下,对着的是唧唧的心脏。
由人渡为妖身,本就违背了天理,天理不容,神于穹顶之上窥探世间,虽然巽跋化魔吞噬了其天罚部分力量,可天罚未至,终究不会湮灭,于是有了这条替天行道的蛇。蛇化为蛟,蛟升为龙,龙翔御天,天道可至。
巽跋眼眸深沉,手指移到唧唧蜷起来的小脚。
“叮……”
唧唧醒过来,对上脚上银色的铃铛:“这是?”
巽跋咧嘴一笑,发尾上的铃铛发出欢快的声音。
“是我的兵刃。”
说话依旧慢吞吞,他在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又像是每个字都带着温润笑意似的。
“叮铃铃……”唧唧动了动脚,银色的铃铛配着他雪白的踝骨,格外有种风情,而且总有种跟对面那铃铛一对的错觉。
唧唧:“可是,这不是你的兵器吗?给了我,你靠什么战斗?”
巽跋深深思索,眉间蹙着一道凝重,随后舒展开来,露出豁然笑意。
“也许,只要你不受伤,我怎么都好。”
语速轻快,吐字清晰。
说这种扰人心弦话语的时候,怎么就不结巴了?
巽跋用手拨动铃铛,刻使它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听着铃音,他的心竟然莫名宁静下来。
唧唧又一次睡着了,他窝在手臂掌心之中,大尾巴缠着巽跋手臂,两只小爪子抓着巽跋手指,模样乖巧听话。
这小家伙软软乎乎的,雪白一团,巽跋眼眸深沉,心却猛烈跳了一下,他从魔的鬼蜮里生出一种将其吞之入腹的邪恶念头,却在伸长的爪子要碰触到唧唧身体的时候,遭到了铃铛的反弹。
巽跋看着自己流血的手,默默伸出头蹭了一下唧唧,唧唧习惯了他这样,伸手抱住了他的头。
唧唧不知道的。
少年纷乱又分裂的心。
——我想保护你。
——我也想伤害你。
——我想你属于我。我不知道你如何才能属于我。
——我想吃掉你的一切。
·
伏羲叶不是那么好种的。
自从灵气一夜衰败以后,也有很多人尝试过种植灵草,但是效果并不好。百颗种子发芽两三颗属于运气好的,好不容易发芽了的,也不一定能够顺利长大,就算是顺利长大了的,纯度往往受限。
纯度不高的药草,就算是用来炼丹,也无法提高纯度,往往落得个炸鼎的下场。炸鼎不是小事情,越是等级高的丹修,炉鼎威力越强势,可以说炉鼎就是丹修本身,一旦炸鼎,往往直接带走丹修生命。
丹修,高危行业。
这也是丹修人数直线减少的原因。
唧唧以前跟着外婆外公一起生活,倒是栽种过一些农村作物,比如红薯、土豆,但是种药草还是第一次。
之前种的土豆已经冒出来一个个小芽,就绕着洞口一边,展露漂亮的绿色。他没太讲究天时地利,就在另一边找了个块看上去黑黝黝的土,稍微耕了下地。
先是用简易的耙子耕地,翻完第一遍地以后,将一些半腐烂的叶子埋进去,这才一小撮一小撮洒下种子。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上午了。
该去做午饭了。
昨儿夜里,巽跋捉了一只野鸡回来。尾巴上色彩斑斓的鸡已经被巽跋处理得干净了,再加上冻在冰晶灵石当中,新鲜得很。
明明辛苦了一晚上,巽跋却仍旧很有精神。唧唧给他买了个轮椅,方便他白日里也能行动,如今他靠在轮椅上,长发束在一边,皮肤白~皙,瞳仁却是很深的黑色。
是绝顶的好看。
阳光匀称洒在他头顶,他大多时候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唧唧做完了事情,巽跋补觉时间也结束了。
“累吗?”巽跋收敛手指,指尖收回来一团魔气,与此同时,唧唧抬头,见到一直盖在自己头上的那朵云消失了。
唧唧吐出口热气:“不累。”
巽跋推着轮椅,送上一张温热的棉帕子,唧唧乖巧送上自己脸,任巽跋小心翼翼地擦拭。
“脏了。”
唧唧:“没事,你帮我擦干净就好。”
他乖巧的样子反而让巽跋心疼,巽跋擦干净了唧唧的小~脸,又开始擦拭唧唧的手心,原本又细又白,跟块白玉似的,现在红通通一片。
巽跋擦过他手心的时候,唧唧还会瑟缩一下。
是疼的。
巽跋眼波动了动,细细擦拭,又生怕弄疼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