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些,唧唧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他呼呼喘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很蓝,偶尔飘来一两朵白云。四周鸟雀的声音带来一种宁静感,唧唧对这样的日子谈不上喜欢,只是冒出个念头。
这下子,人生该把握在自己手上了。
唧唧手指间夹了根草根,模拟着抽烟的动作。
人生真糙蛋。
他在休息的时候,巽跋睁开了眼睛,准确的说,是从他开始垫干草的时候醒过来的。他看着唧唧走向洞~穴~口,看向天空的眼神变得旷远,一下子他产生一种窒息的错觉——他要抛下自己离开。
意识到这里,巽跋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郁,心口被啃咬留下的疮口也渐渐化出脓血。他苍白着一张脸,用喑哑干涩的声音呼唤唧唧。
听到巽跋叫自己,唧唧回过头去,巽跋将通红饱满的果实往前推了推,用结巴的声音说:“你、你吃。”
唧唧一眨不眨盯着巽跋,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摆着个假烟,连忙扔了。不待唧唧动作做完,巽跋又把唧唧给他的很多果子都推出来:“都、都给你啊。”
唧唧觉得他像个小孩,虽然已经有了半个成年人的身子,但比起他两世为人,仍旧是个小朋友。他蹦跶到巽跋面前,用爪子摸了摸~他的头,抱起一个擦干净,这才两手捧着开始小口小口的嚼。
他是个雪貂的身子,嘴唇两半,嚼果子的时候两颊鼓鼓的,从粉嘟嘟鼻子到两瓣可爱的唇,浅色的绝对领域,让巽跋特别想要动手摸一摸。
唧唧吃得极慢,也非常优雅,光是他这样捧着果子吃,巽跋都能看上半天。怎么看都是有趣的。
像是发现了巽跋的目光,唧唧回过头,以为自己水果汁沾到了自己脸上,连忙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眨了眨眼睛,黑亮的眸子盯着巽跋。
“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巽跋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嗯……嗯。”
唧唧小手捧着脸颊,凑到巽跋面前:“我看不到,你帮我擦擦。”
像是在等这句话一样,巽跋颤抖地伸出手去,轻贴在对方雪白绒毛之上,他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软软的绒毛让他心里头升起同样软乎乎的感觉,视野里仍旧是一片红色,可唧唧的模样却莫名开始勾连,直到露出一个软乎乎白生生的清俊少年。
少年在手掌那头,温柔地笑,他身上有比松仁糖更甜的滋味。
唧唧见他小心翼翼抚摸过脸颊,心中也没有怀疑巽跋这种老实人会撒一个没啥目的的谎,觉得自己又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唧唧了,他才选择出去找食物。
至少需要找一些容易果腹的。
唧唧这么想着,离开了洞~穴。
他找的这个洞~穴其实很深,里头分为三个大小~洞~穴,最大的那个被唧唧当成了主卧,里头凹进去突出来的部分被唧唧当成了桌子椅子。两个小的,一个用来当成杂物间,里头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一个因为通达外面,乍一看像个烟囱,唧唧打算将它做成小厨房。
花了几天的时间,唧唧像一条龙,兜来兜去搬了不少东西回来,终于把那个小小的杂货间给装满了。有时候是闪亮的石头,有时候是亮晶晶的杂灵石,他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个小小的窝装饰得十分光亮。
甚至用树木的黏~液,在巽跋的床顶装饰了几颗银白色的石头。每次巽跋一醒过来,就能看到被折射过来的淡淡光线,温暖的色泽让他的心中流泻而出淡淡的温热。
唧唧在这几天内不断扩大自己找食物的范围,终于在洞~穴的西南方向找到了他非常熟悉的东西——土豆。土豆完全可以当做主食来吃,唧唧挖了不少回来。可是每次一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唧唧便陷入了沉思。
不光是土豆,唧唧还发现了一种稀有植物。之所以说它稀有,完全是唧唧个人的感受,一见到那红果子,他就完全迈不动腿了。
青色的果实正在向熟黄过渡,它在一块峭壁上,果实攒成一朵小花形状,果实在阳光下闪动着淡淡的黑色光芒。这种黑色并不是纯粹黑色,而是红得发黑。唧唧之所以迈不动脚,是因为在一瞬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条烫金的弹幕。
【朝生暮死,等果实完全转变为红色时服用此物,可以生肌活骨。与巽跋匹配度99%。】
那滚烫黑色的烟气,在唧唧眼中逐渐形成一条腾空的龙,升入云间随后消失不见。此后唧唧倒是经常到这里转悠,目的就是等它转红。
回去时候,他去矿坑里捡了两块焚石。焚石,是一种用灵力催动后能够当火石使用的石头。万魔谷山脉的矿源中散布着不少纯度不高的焚石,唧唧将它带回去,虽然他自己不能催动灵力,但对于巽跋却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次吃上热腾腾土豆的时候,唧唧差点蹦出两颗眼泪。巽跋就在一边愣愣看着,默默吃着,也不说话。起初唧唧还在想这人上厕所怎么办,后来才发现他似乎根本不上厕所。
也好。
否则挺难伺候的。
唧唧一边啃着土豆,一边看着默默无言的巽跋。
巽跋模样越发精巧,整个人被黑雾包裹着,露出一张脸来。如泼墨般沉寂,又在黑墨中生发幻觉。他有一对很难形容的眼眸,像是万般星辰皆淹没于此。
是钻石灰尘。
是星辰坟墓。
……
唧唧没能找到主食,只能先多屯点土豆。
土豆好种,唧唧找了个木片,刷刷两下切成几块,他把切好的土豆随意埋在了洞~穴~门口,土豆倒不用如何管理。
巽跋视野里的唧唧一蹦三跳,他不解问:“你、你在干什么?”
唧唧用尾巴埋好了土豆:“种土豆。”
孩子是个小结巴,怎么办?
唧唧沉思后说:“我教你识字如何?”
巽跋抿了抿唇,黑雾浓郁了一些,慢慢爬向他眼睛。
“我看不、不见了。”
像个耷~拉耳朵的狗崽子。
唧唧蹦过去,舞着一双肉垫爪子:“这样看得见吗?”
装牙舞爪的小爪子,在视野里是不容忽视的一团红色。
巽跋叹了口气:“只有红红、黑黑。”
——不就跟红外线一样么?
唧唧收了爪子,小爪子按在巽跋眼皮上:“别怕,能好的。”
“为、为何?”
当然是哄你的。
唧唧看着耷~拉耳朵的可怜狗崽子,不要良心的说:“因为我是福星。”
“……”
这也太不要脸。
唧唧说完红了红脸颊,又一想,雪貂会脸红吗?
他扒拉两下胡须,揉了揉脸嘟嘟,叹了口气。
唧唧给巽跋喂了土豆和果子,又找了片干净叶子替他清洁双~腿。巽跋身上的伤,不是唧唧能够看出来的,唧唧知道这人估计腿断、五脏俱损,现在还是个眼瞎的。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帮他清洁身子,偶尔也找来小木棍,替他固定大~腿骨。
围绕在腿上的黑雾见到唧唧,也不反感,反而乖巧裹住唧唧,让唧唧觉得很舒服。
想到黑雾具有强悍的攻击力,唧唧又突然想到,能不能让黑雾贡献一下力量。
比如化作什么刀剑、铲子……
虽然这么想着,唧唧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首要的事情还是囤积足够的口粮,现在能够找到足够的果子和土豆,也能够找到一些焚石,但是万魔谷冬季什么时候到来,唧唧并不知道,他更不清楚的是,两人什么时候出去。
没人知道的,唧唧挺怕人。用在现实生活中,叫做社恐,也有人说这是微笑面瘫症。唧唧以前在公孙府里头,横竖见不到几个人,见到人的时候,他就微微笑着,总让人觉得他是个春风拂柳般的人。实则大错特错,他纯粹是笑。
以前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后头被公孙老爹一而再再而三鞭笞后,才晓得,都是废话。
所幸现在的生活也见不到几个人,唧唧还是非常满意的。
就是苦了点。
苦中作乐也不错。
唧唧照常挖土豆回去,临走前发现山尖尖上发出红色光芒。光芒细弱如萤火,抬头时,迸发出无穷光芒,眼里头收罗了一层红艳艳、火辣辣。光是这样看着朝思暮想,眼睛就仿佛被灼伤。
【朝思暮想:魔修圣物,吃一口锻筋炼骨,吃两口境界大成,吃一颗扶摇直上。现在纯度已经达到85%,今夜便会成熟。】
魔修圣物!
唧唧舔~了舔嘴唇,两瓣唇怂了怂,胡须也抖了一下。他小~腰杆立起来,望向山尖上陡立的朝思暮想,恍然见到红光当中有一点墨黑。唧唧没在意,当即扛着土豆回了家。
巽跋见他急匆匆要出去,出声问:“你、要去、哪里?”
他日常结巴,可头一回懊恼。
他眼睛见不到东西,世界由黑红灰土洋结合。他世界里鲜少有活人,也就唧唧这么一个。他看到的唧唧,兴奋时会变成太阳的红色,低沉时是淡淡的红灰色。
而今天唧唧显现出来的是焦灼的红棕色,也有太阳光似的鲜红色。兴许是巽跋太熟悉魔的味道,也许是魔与灾祸总是分不开,巽跋嗅到了危险,可他却苦恼自己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