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到底年少气盛,又久知摄政王的恶名,一时间脸色难看了不少:“……请摄政王谨言慎行。”
“哗啦——!”
诸鹤反手将其中一名士兵的佩刀抽了出来,转眼间便稳稳的架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他歪歪头,帐内晕黄色的灯光衬得诸鹤眼角那滴泪痣分外妖异。
“你很有胆识,这世上还没人敢教本王谨言慎行。”
诸鹤手中的剑锋在那士兵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
他轻轻一笑,温声道,“正好,本王也想教教你,什么叫做抗旨不——”
一柄闪着银芒的长剑从后斜插而来。
剑身一挑,发出一声刺耳的铿锵,诸鹤手中的长刀便从士兵的脖子上被挑飞了出去。
也许是力道问题,又或者是撞击的角度反弹。
只见那剑芒转个方向,携着浓重的杀意冲诸鹤直直袭来。
这几个动作几乎发生在转瞬之间,帐内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而就在剑尖和诸鹤的距离只在分毫之间时——
诸鹤不慌不满的抬起手,指尖一笼,稳稳的停住了剑锋。
接着他向旁边一让,抱着手回过头。
一个身着玄甲的的男子正站在帐前,左手乌沉的剑鞘一杨,将那柄长剑便收入了鞘中。
那男子看上去非常年轻,肤色不似养尊处优的白皙,带着种健硕的麦色,就算一身玄甲也能看出肩宽腰窄腿长。
对比长期在燕都的小太子来说,这人的五官英气中更有种强烈的压迫感,隐隐约约还带着点血腥气。
男子面上并没有半点笑意,开口便道:“摄政王自重。”
诸鹤丝毫没有差点被剑戳死的紧张,稳如老狗:“楼将军说笑了,本王只是想睡你的床,又没想睡你的人,如何就不自重了?”
楼苍将佩剑交给副将,抬步走进来,看了诸鹤一眼:“军中不允无辜杀戮。”
诸鹤挑了挑眉:“哦,那依将军看,抗旨该如何处罚呢?”
楼苍一张脸上毫无表情:“罚俸三月。”
诸鹤啧了声,也没说自己到底满意不满意,只是又向屏风后的床瞥了过去:“说到底,这楼将军的卧榻的确是比旁人的金贵一些,说不得碰不得,怕是比未出阁的姑娘还要难上几分。”
一个上字在诸鹤话里,硬是说出了几分微妙的意味。
楼苍停住脚步。
诸鹤,楼将军应该大气一点——你怕本王在朝中对太子不利,想方设法把我弄来这里,又一见面就刀剑相见。”
“但是这些本王都没跟你计较。”
诸鹤抿了口茶,苦得立马把杯子给搁在了边上,“年轻人,要想弄死本王,像刚才这些手段还太嫩了点。这人活着呢,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将军认为如何?”
楼苍:“……”
楼苍沉沉朝诸鹤望了过来,顿了片刻:“王爷高论,末将受教了。”
他转身向帐外走去:“命人迅速将主帐打扫出来,从此以后专门给摄政王起居使用。”
第12章
诸鹤后来居上,不仅抢了人家地盘,占了人家厨师,还动不动就开口污人家将军的清白。
作为边境,南疆西邻诸多诸多小国,小国之间纷争不断,难免波及大历国土。
虽有楼苍坐镇,大的战事没有,小的战戈却依旧不断。
摄政王来的时间赶了巧,恰巧碰上两只小国战火连天,楼苍一时间也顾不上他,几乎日日驻军前线。
因此摄政王得以每日在主帐中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还能听个南疆百姓的吹拉弹唱,过得比在宫中还要滋润。
照诸鹤看来,这楼苍显然辖民治兵很有一套,虽然南疆地处偏远,但老百姓的生活也能算得上和和美美,平安顺遂,既无硝烟,也无打杀。
的确算得上一位难得的将才。
如果不是时时刻刻想着要搞死自己就更好了。
好在这世界上想搞死诸鹤的人实在太多,因此诸鹤心态非常宽容稳定——宽容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两月下来,甚至还摸到自己的小肚肚多了一圈肉肉。
诸鹤:“……”
鹤鹤沉思。
马上到了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德庄拉开主帐的遮风帘,在守卫士兵们义愤填膺的目光中端着诸鹤的晚餐走进来。
他将大托盘小心的放在主帐的桌上:“王爷,今日的晚膳是滋补野山菌鲫鱼汤,红烧牛柳,爆炒小山鸡,蟹黄豆腐,白灼大虾,膳后甜点有银耳红枣燕窝羹,还有……”
“停停停打住打住。”
诸鹤吸吸鼻子,深沉的冒出了一句,“小德子,你说本王这样是不是太浪费军中资源了。”
德庄:“?”您不是都吃了俩月……
德庄谨慎的给诸鹤杯中斟满了茶:“怎会,王爷并未消耗军中的伙食,吃喝住行都是自己所带。”
那三十车里的。
诸鹤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美滋滋的将晚饭吃了,吃完之后厚着脸吩咐:“这样,明日别再如此铺张浪费,大营里其他将士们吃什么,就给本王端什么。”
鹤鹤不能再胖了!
见德庄有些茫然又惊讶的应了,诸鹤才松了口气。
他揉揉肚子,从楼苍的主将大座上站起身:“行了,本王出去转转,小德子你不用跟着,回去休息吧。”
军中资源有限,除了德庄之外诸鹤便没带几个下人过来。
他从主帐中不慌不忙的往营地外走,碰到好几个想拦下他的士兵。
然而最终那些士兵也没有动作,目送着诸鹤一路走到了边界线,出了大营。
几次视线相撞。
诸鹤看懂了他们眼中真诚涌现的“愿摄政王一去不返”。
真是为国为民的好青年啊!
诸鹤十分动容,连饭后消食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南疆的雪还未化,辽远的大漠和崎岖的山崖显得巍峨壮阔。
只是光走走路,活动量显然不够,远不足以让鹤鹤进行燃脂运动。
待到确定身边已经没人之后,诸鹤懒洋洋的解下大氅。
在厚重的黑色大氅落地一瞬间。
诸鹤给自己选了个最美的姿势,下颌四十五度扬起,修长的双臂欲飞似的轻抬。
只见他的身形微微一颤。
啊!
鹤鹤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典雅最端庄最动人美丽,靠颜值就能骗吃骗喝——
诸鹤张开眼睛,灵动的抖了抖羽毛。
他向树梢看去,准备寻找一个全世界第一优美,让其他鸟都惭愧的姿势落在枝头。
只是……
这根树梢怎么看上去这么高了?
不仅高,还变粗了?还变长了?
怎么会又粗又长?
诸鹤愣了愣,疑心自己眼花了,于是翅膀一张,也顾不上姿势美不美了,扑棱棱的就要往树枝上飞去。
接着。
诸鹤就表演了一个原地起飞原地下坠。
以往有力而修长的羽翼仿佛失去了功能。
鹤鹤一猛子头朝下扎进了雪堆里。
诸鹤:“……”
诸鹤整只鸟都惊呆了。
他气势汹汹的把自己从雪里拔了出来,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啾——!”
诸鹤:“?”
诸鹤:“啾啾啾???”
鹤鹤傻了。
开始怀疑鸟生的诸鹤终于后知后觉的低下头,面色凝重的看到了自己嫩黄色绒毛的小胸脯。
然后诸鹤再一抬羽翼,又看到了自己娇弱的两个小翅膀。
诸鹤:“……”
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鹤鹤无法接受。
诸鹤僵着小身板,在原地石化了半晌,才吃力的一边扑腾着小翅膀,一边努力的从厚厚的积雪里拔出爪爪,哼哧哼哧的挪到了一片冰面旁。
冰面应该是溪水结成的,光洁锃亮。
诸鹤担心自己一脚滑下去就凉了,只能无比仔细的一点点蹭到了冰面边上,借着反光,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诸鹤:“……”
别问。
问就是鹤心已死。
冰上的小雏鹤一身嫩嫩的淡黄色绒毛,小翅膀小爪子细得像是一根手指就能掰断。
此刻正歪着小脑袋,对着冰面自己照自己。
别说看不出来是只玄鹤了,远远看一眼就跟小鸡仔没什么差别。
是诸鹤最不愿意回想起的丑小鹤时期了。
鹤鹤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些!?
振翅高飞是振翅不了了,不把自己埋进雪堆里就不错了。
诸鹤心灰意冷,脚下不小心一滑,顿时沿着冰面像滑滑梯似的溜出了一截。
积冰的小溪蜿蜒曲折。
幼小无助的小雏鹤屁谷着地,两脚朝天的在冰面上摩擦摩擦——
等到最后,诸鹤索性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任由最后自己圆嘟嘟毛茸茸的身子滑不动了,停了下来。
接着诸鹤一睁眼。
就看到一只羽翼光滑,尾毛带墨,通体雪白的大鸟瞪着一双凶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诸鹤:“……”
这鸟其实诸鹤认识,在他还没进动物园,在野外生活的时候,还认过两三只这种鸟当小弟。
海东青,速度最快的神鹰,凶猛难训,据说十万只里才能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