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澈冷哼:“我且说好,最后一次信你。”
他暗地清了清嗓音。
这时,广场传来一阵惊呼。
周玄澜忽然犯了失误,被一掌击中,无数剑气顷刻而至,他躲闪不及,砰的被击落在地。
“可要认输?”凌幕山持剑走来。
若不主动认输,便只能将人打到再起不能。
法术袭来,周玄澜向旁侧掠去,堪堪躲过一击,旋即捂住胸口,噗的吐了口血。
他撑不住身体,骤然倒在比试台上。
“看来胜负已分,果然如仙君所言。”
“凌幕山真乃吾辈第一人,这剑法精妙绝伦,连周玄澜都不是对手。”
“赚了赚了,灵石到手。”
沈流响老神在在的坐着,丝毫不慌,余光瞥向长老席。
果不其然,素白澈坐不住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周玄澜已败时,细瘦纤柔的身影站起来,朝广场大喊了句。
“周玄澜,还有我一直相信你。”
全场哗然!
素真人平日虽对谁都和善,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没想到如今为了个弟子,做到当众呐喊的地步。
周玄澜和素真人究竟是何关系?竟独得真人青睐!
无数人心中冒出疑问。
周玄澜同样懵了,本要撑起来的身体,闻言重新倒回了地上。
不行……
若他此时站起来,岂不显得他是因为素真人激励才有此行动的,师尊误会了怎么办?
联想起昨夜沈流响说的那句‘有素真人观战,你定……’周玄澜心底发凉,师尊定是误会他与素真人交好,所以才有此言论。
素真人的喊话太过暧昧,绝不能让师尊加重误解,夺得榜首固然重要,但不及师尊半分!
周玄澜下定决心,阖眼倒在地上,宛如昏过去般,一动不动。
“???”
沈流响唇角笑意忽凝,眼睛僵硬眨了眨,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逐渐消失了。
没听见素真人爱的呼唤吗?为什么倒下了?不该绝地爆发小宇宙吗?
醒醒啊!
立在场外的凌越,宣布倒计时:“十、九、八……”
压了一万块的灵石啊!!!
沈流响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影倏地出现在比试台中,半抱起周玄澜,拼命摇了摇他肩膀。
“醒醒、醒醒啊!素真人说他相信你能赢……你见到了么,周玄澜,素真人在叫你啊!”
周玄澜眼珠微转,察觉师尊到来,本要睁开的眼睛,听见‘素真人’三字,闭得更紧了。
果然师尊误会了,必须证明自己清白,装死到底。
凌越:“六、五……”
众人目光落在场内,看着半扶徒弟撕心裂肺大喊起来的沈仙君,登时都泪目了。
谁不叹一句,师徒情深啊!
凌越:“二、一……胜者,凌幕山。”
咔嚓——!
沈流响的心碎了。
第19章
“我离当场去世只差一点点。”
沈流响倚在桃树上,细长手指握住酒壶,眼眶里泪珠打转,嘴唇紧抿,整个人伤心到极致。
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凌华不明白他伤心在何处,思索片刻,“我瞧比试过后,周玄澜面色坦然,不像信心受挫的模样,你大可放心。”
“别与我提他。”沈流响饮了口酒,不知是醉的还是怒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
他微低下头,几近哽咽:“裤衩都要输没了。”
说好的爆发小宇宙呢?
一万块灵石,他前天刚买华袍锦靴奢侈了把,今日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还雪上加霜了。
沈流响欲哭无泪,只想一醉方休,谁知垂眸便瞅见树下立了个少年,一脸忧色望着他。
“师尊。”
沈流响浑身气血翻涌,虽然明知周玄澜无辜,毕竟打不过没办法,但一见到他,就想起逝去的万千灵石,忍不住产生逮住人痛扁一顿的冲动。
沈流响忍了半晌,一溜烟跑了。
徒留周玄澜在树下,眼巴巴望着他瞬间消失的地方,少年面容带着几分茫然无辜。
夜月攀上枝头。
沈流响拎着半壶酒,慢悠悠从华天峰顶下来,路过半山腰的桃林,冷不丁看见一道身影,吓了跳。
他之前用灵气消了些酒气,只余三分醉意,这一吓,彻底醒了来。
从阴影走出的少年,不知在这立了多久,黑发肩背均缀了不少风吹落的桃花,比试受的伤让脸色残留了几分苍白。
看见沈流响的那刻,他黑眸微亮,失了些血色的薄唇张了张,“师尊。”
沈流响见状一愣,心底小人捶胸顿足。
竟然在等他。
徒弟太乖了怎么破,完全无法迁怒!
周玄澜扶住他轻晃身形:“师尊不悦,是因为弟子不敌凌幕山,让师尊失望了么。”
沈流响发泄了一整天,怒气差不到消完了,闻言凤眸微眯,嘴上释然道:“为师不怪你,无需自责。”
见周玄澜神色萎靡,沈流响抬手,安慰似地摸了摸徒弟发顶,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几乎与自己持平了。
忽然感受到养成系的快乐。
沈流响愉悦了些,出声安慰:“比试有胜有负实属正常,你不必太过在意,凌幕山确实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周玄澜抿唇不言。
两人一路穿过桃花林,快离开华天峰时,他扶住沈流响的手紧了紧,缓声道:“弟子其实能胜凌幕山,所以……师尊,弟子不是不如他。”
蛤?
沈流响脚步一顿,微微睁大眼睛。
“你再给我说一遍!!!”
*
清凌宗背靠延绵不绝的山脉,占地广阔,周边散落了不少凡间小镇。
弯水镇就是其中之一,受仙宗庇护百年,已成为远近闻名的乐土,繁华程度比起些大都城都不遑多让。
正午时分,酒楼里座无虚席,中间台子一名说书先生,拍着板,绘声绘色讲前几日结束的清凌宗弟子大比。
“话说素真人一声轻唤后,台上两名宗内最优秀的弟子,一个因真人鼓舞获得无穷力量,另一个怒火中烧吃味了……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榜首之位,那么现在,他们就是为了争夺素真人!只见刹那间,两人如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场上拼命厮杀起来。”
说书先生稍停,端起茶杯解渴,这时,二楼靠栏的包厢里,抛出了数十颗灵石,尽数砸在他脚边。
说书先生一顿,欣喜若狂地放下茶杯,“谢谢仙人恩赏!”
当即继续讲了起来。
“尊主,这是收集来的画像。”柳深云俯下身,双手奉上数张画卷。
被唤作尊主的男人,一袭暗紫华袍,面容冷厉,右眼眉梢有处深红如血的醒目疤痕,宛如烈火焚过一般,给整张脸添了凶恶之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过一张画卷。
展开。
画中立在池边的雪衣修士,低眉浅笑,姿容清丽无瑕。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落在画中人脸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素来充满凶戾的眸光,只剩无边柔意,宛如在凝视稀世珍宝。
“与吾弟一模一样。”
柳深云揣度道:“可要属下去清凌宗将真人请来?”
穿堂风呼啸而过,袖袍翻飞,低沉嗓音在厢内淡淡响起,“我亲自去接他。”
觉春河畔剑鸣声,彻夜不休。
凌金烨躲在暗处,恶狠狠瞪了凌幕山一眼,“不眠不休三日了,定是你下手太重,让他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才疯狂修习的!”
凌幕山无奈的摇摇头,“我若留手根本不可能获胜,不过,他似乎留手了。”
凌金烨“啊”了一声,“故意败给你,为何?”
“不知,”凌幕山耸了耸肩,“说不定与师叔有关,昨日师尊让师叔准备授奖事宜,被拒绝了。”
每年弟子大比过后,前三甲会在凌霄大殿内,被师尊亲手授予奖品以资鼓励,以往沈仙君一向不理会徒弟,所以通常是凌夜或凌华代他给周玄澜授奖,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但近来,他们师徒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不提陪练一夜的事,单是比试台上,沈流响扶着徒弟喊得那个撕心裂肺,便震撼到每个人内心深处。
师徒情深呐!
周玄澜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从沈仙君手中接过奖励了。
众人翘首以盼。
然而……
“我不去,”
沈流响趴在松软的锦塌上,下颌垫着枕头,细白长指捻起一颗紫润葡萄,慢悠悠剥起皮,“像往年一样,你替我吧。”
凌华扶额:“你人就在宗内,去凌霄大殿不过眨眼的事,何必要我代你呢。”
沈流响嘴角轻撇,冷哼了声。
别问,问就是周影帝演得他倾家荡产。
见道理说不通,凌华眼珠微转,“我听说你徒弟在觉春河畔修行了几天几日,那里寒气横生,少年单薄身形也是可怜。”
沈流响脸上没有丝毫触动,兀自吃葡萄,“我没让他不回朝云峰。”
他思来想去,琢磨不出徒弟为何演他,唯一能有的解释就是,周玄澜知道他压了很多灵石在自己身上,伺机报复,以宣泄过往心中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