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大殿外有人唤了声:“师尊。”
凌幕山进殿,向两人纷纷行礼。
凌夜问:“何事?”
“弟子……”凌幕山欲言又止,“弟子惭愧,与人比试后,心境出了问题,特来向师尊请教。”
凌夜颇感意外。
凌幕山素来沉稳,心境坚定可堪比金丹修士,竟然与人比试后,出现了岔子。
“细说。”
“昨日弟子击败了周玄澜,”
“正常切磋,不错。”
“今日弟子被周玄澜击败了。”
凌夜脸上笑意更甚:“一夜间,他便领悟了什么,甚好。”
“弟子一切招式,对他都无用,”凌幕山表情极为艰涩,而后瞄了沈流响一眼,眼神透着点委屈的幽怨,“他说,是师叔教他的,陪他练了一夜。”
周玄澜寻他比试,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种提醒,就如他学了招式,特地展现给周玄澜看一眼。
他们目标都是大比榜首,擂台上必成劲敌,届时光明正大一战,谁胜谁负毫无怨言。
凌幕山心境被打得出了岔子,倒不全因招式被化解,更有一部分,是周玄澜收手后,嘴里突然冒出的师尊。
当时他意味不明,又似早有预谋的补了句:“师尊陪我练了一夜,我才有如此精进。”
凌幕山到底是少年心境,心头顿时酸溜起来。
师叔以前虽未理睬过周玄澜,但突然理会起来,也过于让人艳羡了。
堂堂化神境修士,给筑基期弟子陪练一整夜,传出去谁能信?
而他的师尊虽待他宽厚,但身为宗主,日理万机少不了,只有些许闲暇时间指点一二,从未如此亲力亲为过。
察觉到师兄投来的视线,沈流响望天望地,无辜地眨了眨眼。
凌夜无奈摇摇头:“我道你昨夜为何突然勤勉起来,原来另有所图。”
沈流响悻笑了下。
*
转眼到了宗内大比,按规矩,宗主仙君和七长老都要坐上旁观。
一大早,沈流响被唤了起来,凌华丢给他一件深紫冰丝袍,“换上,每日穿白衣,我都看厌了。”
沈流响坐起身,及腰青丝散乱地披在身后,揉了揉惺忪睡眼,“我也想换,没钱买。”
他穷的叮当都不响,只有冥谈资助的一块灵石。
凌华警惕道:“别找我,上次把大半积蓄给你,转眼你就买高阶法器送叶冰燃去了,我当时就立誓,再也不给你半块灵石!”
“行行行,不找你,”沈流响眯了眯眼,“我换衣物,快出去。”
“小时候还一起沐浴呢,有什么见不得的,”凌华这般说着,却是转身出了房门。
沈流响穿上丝袍,只觉浑身清爽,唯有一处散着温热。
他掏出玉璜看了眼,形状虽怪异,但总算完整了,玉身蕴了层轻润光泽,其上印纹交错,极为复杂,宛如一类法器。
沈流响到广场不算晚,但比他早的人多得是,几位长老聚在一起,望见他,神色各异。
其中一名模样秀美的女长老,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似乎碍于羞涩,不曾上前,反而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这么久了,言云师妹还惦记着你呢,可惜。”凌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流响抿唇不言。
他看书时对这师妹有印象,对沈流响痴心一片,但结局甚惨,叶冰燃遇到危险,沈流响为了救他,将言云推入妖兽口中,成为腹中之物。
当时评论区掀起一大波澜,无数人咒骂。
“确实可惜了,”沈流响道,“多好的姑娘,就是眼瞎了些。”
凌夜莞尔:“这般说来,你少年风采,让世间不知多少人瞎了眼。”
沈流响疑惑地挑了下眉。
小说中并未写这些,他倒不知沈流响年少模样,看书时,只觉得连这个仙君之位都名不副实,怀疑仗着五渊道人和宗主师兄才得到的。
而此刻,和他想法如出一辙的人,不在少数。
“沈仙君,今儿怎换了身衣袍,”一个浓眉大眼的长老走了过来,语气透着嘲意,“难不成是看见素真人昨日装扮,才突生此意?”
沈流响认出此人。
程仪天长老,最看不惯仗势欺人,所以极为讨厌沈流响。
他旁边一人笑吟吟:“程长老此言差矣,白澈昨日虽难得穿了次紫衫,但今日没穿,所以,不算效仿,仙君此举绝不算效仿,更不能说东施效颦啊!”
此话一出,周围长老一番哄笑。
沈流响什么德行,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近来些许转变,根本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看法。
何况前不久,他才逼素真人喝了碗不明不白的东西,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凌华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
沈流响抬手制止了他,朝先前说的人走去,“既然你看过素真人穿紫衫模样,那不妨说说,本君与素真人孰美?”
邬志一愣。
沈流响在原地转了圈,紫色衣摆掀起一波涟漪,俊美无双的脸庞,修长细瘦的身姿,在一袭紫衣映衬下,浑身上下透着高不可攀的华贵之感。
他眉梢轻挑,勾唇轻笑:“长老倒是说说。”
邬志不知不觉红了脸,几许支吾。
素真人虽也是极美,但似月下叮咚的清泉,淡雅清冷。
而面前这人,却美得极其侵略性,宛如能摄人心魄般,令人有种稍有不慎便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危险感。
邬志嗫嚅会儿,气急败坏道:“皮囊罢了!就算胜过素真人又如何,修真之人修的是心,修的是品性,不是……”
“行了,”沈流响打断,“长老之意我已明白,就是本君穿紫衫比素真人穿起来好看。”
他勾住邬志肩膀,摆出一副热络样,“长老可知,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的道理。”
邬志脸色微变:“我不曾说过素真人丑。”
“你说的,他穿紫衫比我丑,”沈流响挑了下眉,“这么多人看着呢,因你一番话,素真人今后怕再无颜面穿紫衫。”
邬志气红了脸:“你、你就只能逞些口舌之能!”
“嗯?”
沈流响松开他,乌睫低垂,露出一脸挫败之色。
“长老所言甚是,本君不过是个化神境修士而已,只能在长老面前逞逞口舌之能,真是羞愧。”
化神境修士而已?这是在嘲他修为低弱么?
“你、你……”邬志气结,一时竟喘不上气来。
沈流响:“嘿嘿。”
不加掩饰的笑声落下。
邬志登时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长老!”
凌华忍俊不禁,担心再让沈流响待在这,要出人命了,赶紧把人拉走。
第16章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
雪衣男子抱起古琴,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敖月睁圆了眼,挣脱起玄铁链来,“为何是最后一次,不是说好要天天弹琴给我听么!为什么?别走!你别走!”
“别走!!!”
素白澈隐在暗处,望着眼眸渐渐染红的天狗,“这般刺激有用么,玄铁链有凌夜下的禁制,他若能挣脱早就逃走了。”
“上古妖兽的后裔,血脉越是强大,越难觉醒,”童溪解释道,“敖月虽在妖界叱咤风云,但其实尚未觉醒血脉,他心中爱慕你,你突然离开会让他情绪濒临崩溃,到了一定程度,上古血脉觉醒,实力能瞬间提升好几个境界,便是凌夜都难以匹敌。”
素白澈心有不安:“若真帮凌夜挡,敖月收手不及,一掌打死我了呢。”
“富贵险中求!”
“万万不可,生命最可贵!”
童溪心里唾骂了声,恨不得杀了素白澈换个人辅佐,但无奈,只能好言好语道:“敖月既能为你觉醒血脉,他若失手杀了你,便是用毕生修为也会把你从九泉之下拉回来。”
素白澈勉强妥协,悄无声息离开无妄谷。
他身后,平静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乌云宛如巨浪般翻滚,夹着几缕染血般的赤红光晕,森冷诡异。
犹如远古巨兽的咆哮声,响彻清凌宗上空。
广场一片哗然,众弟子们张皇失措地朝无妄谷方向望去,脸上露出几分惊慌之色。
“怎么回事,天突然暗了。”
“是敖月在叫,莫不是要挣脱玄铁链了。”
“他若逃出来,宗门必然遭殃,我等该如何是好。”
台上数位长老面色凝重。
“大比在即,敖月怎突然发起狂来。”
“速禀报宗主,敖月有异动。”
“你们且看无妄谷上空景象,”程仪天指向南面,脸色难看,“我曾目睹过相似场景,是只狐妖引起的,你们该听过他的名字——花溅。”
四周静了一瞬,众人脸色皆变。
“·····三妖王。”
程仪天微微点头,语气沉重,“我怀疑,敖月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若是如此,清凌宗在劫难逃。”
邬志额头冒出冷汗:“确实不妙,宗主纵使能与之一战,但大能者间的缠斗,足有将清凌宗夷为平地了……”
“无妨,我们还有沈仙君,”一直沉默的言云开口,穿着淡紫色长裙,嗓音清脆悦耳,“他若和宗主联手,必能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