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梦月寻来的替身,他见过,有八成像,只不过是和凌华小时候像,妖梦月将小朋友寻来,好吃好喝待着,每天给他喂糖吃,哄着问有没有娘亲,爹爹是不是清凌宗的仙君呀。
哪里是找替身,分明是怀疑凌华在外连儿子都有了。
沈流响轻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浴室内传来噗通水声,随即是凌华怒不可遏的喝声:“你、你——转过去!”
门砰的开了。
池边水浪翻涌,沈流响看着突然出现的妖梦月,还有抓起外袍慌忙往身上裹、气到咬牙切齿的凌华。
他沉默一瞬:“你们继续?”
凌华穿好衣物:“继续什么!你回来!”
沈流响只好又退了回去,对妖梦月道:“放了多少探子。”来得也太快了。
妖梦月蹲在池边,边伸手给欲上岸的凌华泼水打闹,边笑盈盈道:“不多,三百个,可算让我逮到了,我以为你真不来了呢。”
凌华抹了一脸水,本想凶她一下,看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的女子,叹口气,展开双臂道:“路上耽搁,不然早到了,别哭啊,自己下来抱。”
岸边女子立马跳入浴池,将他紧紧抱住了。
沈流响眨眨眼,还是回避的好,脚下走两步,又被叫住。
“别急啊,”凌华道,“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说着,推开妖梦月,让她赶紧与沈流响出去,在对方湿淋淋地出浴池时,又丢给她一件裘衣:“是不是又没带多余的衣裳,披上,然后出去。”
妖梦月心满意足,等出了门,对沈流响眉开眼笑道:“九妖王呢,怎么不在你左右。”
那日妖界诸王齐聚,帝宫沈少君从天而降被九妖王接住的事儿,不及几日就传遍了妖界,成了一时美谈,妖梦月自然有所耳闻。
“有事,”
沈流响随口一回,转而问:“你就这么来了,大妖王没派人盯着你?”
“只要我不出妖都,他就不会管我,”妖梦月冷笑,“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要成亲了,真是莫名其妙!”
沈流响沉吟,既然从头到尾都是衡九阴设的局了,意欲何为。
妖族公主成亲,当八方来贺……
沈流响一愣,忽地睁大眼眸,望了眼脚下,心里涌起层层寒意。
他与凌夜看卷轴时,只能隐约看出封印地在妖都一带,于是两人下意识围绕妖都周边秘境寻。但忽略了一点,几百年前,妖都也曾是一片荒地,其上遍布秘境,是帝云宇待了一夜后,此地才化为平地。
穷奇也许就在妖都底下呢——!
衡九阴将卷轴毁掉,欲阻止他们寻到封印地,同时又准备了一手,以妖梦月大婚为由吸引大量人马来妖都,这些人也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要想察看脚下的封印地,得将所有人赶走,掀翻妖都才行。
可谁有这本事,让众人都离开妖都?
帝云宇可以,他来的话……沈流响念头刚起,心头猛地咯噔了下。
穷奇挣脱封印,在妖都的人最先完蛋,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世间还有谁能救下他们的话,只有帝云宇了,如此说来,这么多人相当于人质一般,明晃晃地对帝云宇说——不来,全得死。
妖梦月见沈流响眉头紧皱地离开,忙道:“你去哪?”
沈流响置若罔闻,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琢磨,衡九阴告知飞升之事,是料定他们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打扰帝云宇。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得知帝云宇要迎来雷劫,这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若失败,飞升失败不说,修为也将彻底消散,化作雷劫下的一缕亡魂。
这结果,他与徐星辰都接受不了。
故而,沈流响一直以为衡九阴此举,打的是凶兽主意,欲在帝云宇离开之后,将穷奇放出施以控制。
可如今细想,安排妖梦月大婚的时间太过微妙,正是帝云宇渡劫前后。倘若衡九阴一开始就是朝他而去,穷奇只是棋子,用来逼帝云宇在渡劫之际赶到妖都救人。
沈流响沉思,衡九阴做这一切有何好处,打扰帝云宇渡劫,飞升的又不能换成……?!
沈流响脚步一顿,心神剧震。
近千年,妖族没有任何飞升成功者,衡九阴已经活了四百年,可纵使修为再高,也达不到永生,没有登天路,迟在会化作世间一杯黄土。
难不成,他有何手段能代替帝云宇渡劫飞升?!
沈流响心神不定,找到徐星辰。徐星辰正对着法术卷轴发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瞧他来了,忙站起身,乖乖叫道:“兄长。”
沈流响问:“你在看什么?”
“……封印术,”徐星辰垂头,踌躇道:“我发现这法术随施术者修为的高低,封界威力有所变化。帝父修为在消散,所以封印穷奇的结界一直在变弱。”
沈流响道:“你想说帝父渡劫离开的时候,将是结界最弱的时刻,凶兽最可能在此时挣脱出来?”
这简直是几百年前魔兽降世,帝云宇放弃飞升的重现。不同的是,帝云宇因为渡劫刻意失败过一次,修为减弱,不允许他再肆意一次。
徐星辰点头:“我明日回帝宫,兄长与我一起,我要封锁神歧山与外界的联系,不让任何消息传到帝父耳边,就告诉他找不到凶兽所在,让他安心地渡劫,至于这里……交给衡九阴,反正是他的地盘……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流响倒了杯茶,将自己猜想与徐星辰说了。
“他敢——!”徐星辰面露骇然,“衡九阴他敢夺帝父造化!不可能!绝无可能!”
可嘴上说着不可能,徐星辰心里又信了几分,衡九阴与他说飞升之事时,脸上的渴望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徐星辰霍然起身:“我现在就安排,让星怜守在帝父左右,时刻盯着,不让他离开帝宫!”
说罢,他掏出玉简,可灵力探了半晌,都未得到徐星怜回应。
“许是睡了。”
放下玉简,徐星辰神情紧张,脸上尽是对帝云宇之事的焦虑,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下意识朝沈流响望了眼。
沈流响沉默一瞬,朝他勾唇笑了下,然后使劲揉了揉他脑袋,“急什么,怕什么,这点事都承受不住,来日怎么当帝君。”
徐星辰喉间一哽,不住摇头:“我、我不想当了,还是帝父当吧。”
他从小虽有做帝君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帝云宇有天会离开,他以为帝云宇会一直陪着他们。
沈流响不知不觉攥紧手,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入皮肉的血痕,然而脸上却是嬉笑,勾住徐星辰肩膀抱了抱。
“我与你讲,你明儿回帝宫,就对着帝父这般哭,哇哇的叫,他到时一定会心软,你说什么都答应你……帝父飞升你舍不得,便努力些,来日也渡劫离开不就好了,若只顾着伤心,待我修为大成,也走了,顺道把星怜带走,你就真可怜兮兮孤家寡——嘶!”
沈流响惊道:“你咬我,你是敖月么!”
沈流响抱着人安慰半晌,还被咬了口,气得一拍徐星辰脑袋,将发冠都给他打歪了。
徐星辰扶正紫金冠,拒不认错:“是你先说浑话。”
沈流响抬手揉肩,疼得龇牙咧嘴,怀疑是不是被咬出血了,徐星辰下嘴还挺狠的,“打个比方而已,生什么气!”
“我不许,”徐星辰冷声道:“反正我不许。”
沈流响看他一副“不行就是不行,假设也不行!”的模样,懒得与他计较了,到窗前望了眼天色。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以敖月的速度,周玄澜已身处八荒了,不知如今怎样,可还好。
第98章 “元婴不是活物,略~”……
被乌云大雨笼罩十天之后,妖都这片天空总算放晴了。
清晨,沉寂一夜的街道渐渐恢复喧闹。
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街上,发簪流苏轻晃,左顾右盼,杏眼好奇地张望四周,半晌,驻足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
“能卖我一个吗?”女子声音清脆,听着格外动人。
摊主一瞧是位清丽脱俗的姑娘,由于近来赚得盆满钵满,当即衣袖一摆,直接做了个大糖人送给漂亮客人。
徐星怜坚持放下灵石,随后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忍不住咬了口糖人,尝到味道,止不住眯眼弯笑,“好像比兄长给的还要甜。”
沈流响与徐星辰一样,回帝宫总给她带许多好吃好玩的,可亲手买的,就是不一样。
徐星怜打算寻路去找两位哥哥,左右张望,不小心撞上一人,赶忙道了歉。对方朝她轻笑,身上布衣在风中浮起涟漪。
顷刻,咬了小半的糖人落到地面。
而此时,帝宫众人已经急疯了。
一觉醒来,伺候徐星怜的侍女发现她不见了,忙唤人寻,将宫里各角落翻遍都未发现人,无奈之下,诚惶诚恐地禀告尚在秘室的帝君。
秘室内,一支凤翎浮于半空,无数金芒自帝云宇身上散出,凝成一条条金缕,尽数汇聚凤翎。
听到外界动静,帝云宇睁开眼,扬手收了凤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