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理,幸会。”陆远非在生人面前向来走沉稳老练路线,气场强大,惜字如金,让人也不好意思喋喋不休,许经理又跟夏云则寒暄了几句,告辞回电影院去了。
作为一个不熟却装熟的空降兵,夏云泽全程嗯嗯啊啊像个呆瓜,幸好刘经理找来了,让他不必再承受他老板猜疑的眼神。
刘经理一进来就啧啧啧,东摸摸西看看,沾了一手浮灰,又狗胆包天地拍到陆老板肩膀上,感叹道:“没想到你的健身房这么大,我说,你这么大个一老板,换辆C级车才衬你的身价啊!”
“你没听过一句话?”在熟人面前陆远非话略多一点,但也有限,“老板都是穷光蛋。”
夏云则在旁边猛点头,表示他说的简直是至理名言。
刘经理嗤笑:“在我这种打工仔面前哭什么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行业不景气,销量上不去,经理干着急,头发掉一地。
夏云则对经济形势一知半解,不过哭穷都是为了杀价,这个他懂的。
他从背包里拿出价目表,真诚地建议:“刘哥不常运动的话,先办一张半年卡适应一下,半年只要998,我这边还可以赠你两节一对一指导,平时我的课都是三百一节不打折哦!”
刘经理肉疼地嘶了一声,说:“你莫哄我,永泰健身年卡才998,人家还带游泳池呢。”
夏云则没料到他会搬出竞争对手来压人,一时语塞,幸好有老板救场,陆远非接手之前就把附近的健身房都摸排了一遍,轻描淡写地接过话茬:“富洋路上那家?他们游泳池消毒不过关,每次抽检大肠杆菌和尿素都超标。”
刘经理垂死挣扎,又拖出一家:“金兰健身也不贵,停车还免费。”
陆远非调出手机新闻怼到他面前:“私教把学员韧带拉伤,老板拒不赔偿。”
刘经理无语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隔行如隔山啊……”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黑幕,当个消费者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夏云则总算能插上话了,殷勤地说:“所以还是知根知底的靠谱,再说陆哥以后还要在你店里修车,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陆远非眉毛一挑,莫名地感觉膝盖有点疼。
刘经理也不愿意得罪了这个钱途无量的回头客,打起精神跟陆老板杀价:“多少便宜一点,以后修车工时费给你打七折。”
夏云则露出割肉般痛苦的表情,说:“988不能再少了!”
“十块钱!”刘经理怪叫一声,觉得遭受了杀价史上的奇耻大辱。
夏云则寸土不让,只肯放水:“私教课买十赠一。”
“我不买课!”刘经理快被他气笑了,不仅抠门,还要蹬鼻子上脸搞推销,当他是水鱼吗?
夏云则呵呵一笑,把他刚刚恶补到的知识点转赠给刘经理:“运动防止脱发。”
刘经理被击中红心,摸摸快脱成地中海的头,勉为其难地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夏云则不会用电脑,只好由陆远非慢吞吞地打发票,一边打一边念叨:“要尽快招一个前台了。”
刘经理拿了卡,扭头就去对面电影院贡献票房,夏云则又酸又妒,叨比叨比:“十块钱都不给我,对面的电影票要八十呢!”
“你看他还买爆米花!我刚才看了,小小的一桶就二十块钱!”
“那个饮料一杯十块,怎么不去抢?”
金尊玉贵的小公举一朝沦为社畜,飞快地丢掉节操,为十块钱折腰。
陆远非被他念得心烦,径自去对面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和一杯可乐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多吃少说话。
夏云则嘟囔了几句没事别乱花钱,眼睛却闪闪发亮,矜持地拈了一颗爆米花放到嘴里,眉眼一弯,羞答答地对他道了声谢。
陆远非拿着吸管在他翘起的兰花指上抽了一下,不疼,但是让人特别难为情。
夏云则红着脸抢过吸管,插到杯中滋溜一口,只觉得一股激爽直冲脑门,比猛吞冰淇淋还要霸道。
冰可乐顺着食道滑下,他长长地打出一个嗝,绽开快乐的笑容。
第11章 塑料同事
他滋溜滋溜正喝得开心,有人推门进来,小旋风似地刮过他身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嗓门震耳欲聋:“小夏!你还活着啊!快让哥看看脑袋有坑没!”
夏云则冷不防被他熊掌一拍,差点把吸管捅到喉咙里,可乐呛到嗓子,他弯着腰连咳带喘,气得头顶冒烟:“放肆!”
等他顺过气来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进来个熊一样的青年,身材比起网上那些健美先生也不遑多让,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紧裹着隆起的肌肉,随便一个动作都好像要表演爆衫。
这人是怎么把身材练成这样的?
最要命的是他虽然长了一身腱子肉,却有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面容堪称清隽,带给人冰火不容的冲击感。
陆远非放下资料出来护犊子,朝对方伸出手去,问:“罗西?”
“陆总是吧?我是罗西,以后多关照。”金刚芭比朝他露齿一笑,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又从包里拿出一兜糖果放到前台,“我媳妇让给同事们带的喜糖,可惜树倒猢狲散了呀!”
这才第一次见面,夏云则就不止一次想打爆他的头。
就这破嘴,怎么娶到老婆的?他老婆是个聋子吧?
罗西看见他手里的纸杯也瞪圆了眼,扯着嗓子叫唤:“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以前可从来不喝这玩意儿啊!哎哟还有爆米花!”
他抓了一把爆米花就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问是不是老天爷下红雨了,还是地球要完球了?
夏云则懒得搭理他,但是当着陆哥的面不能表现得太失礼,只好从鼻子里哼出一句:“除生死外无大事,我以后不讲究这些细枝末节了。”
“我早告诉过你用不着委屈自己的嘴,你就是不听。”罗西抬臂来了个弯举,秀他血管暴凸的二头肌,“你看哥生冷不忌什么都吃,还不是照样练到5%体脂率。别泄气,你也可以。”
夏云则看着他筋筋拉拉的手臂,诚挚地表示算了吧自己真的不可以。
一道清脆的女声飘了过来:“练成你那样干什么,扔到锅里都煎不出一滴油,小夏这样瘦而不柴的最好了。”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高挑健美的短发女子走进来,皮肤黝黑,笑容爽朗,先朝陆远非伸手:“陆总?”
“虞苗苗?”陆远非含笑点头。
虞苗苗跟老板握完手,冲过来给了夏云则一个熊抱,揉着他的脑袋说:“来让姐看看留疤了没。”
“苗苗!”罗西胳膊一横,揽住夏云则的脖子离开她的魔爪,说:“小夏以前可是拿我当榜样的!”
“男人的肌肉就像女人的美甲。”虞苗苗纤腰一摆,贴身针织衫包裹着曼妙的躯体,腰腹线条若隐若现,“太夸张的话只有同性会欣赏。”
夏云则在后宫混了十六年,脂粉堆里长大,小姑娘靠近他并不会让他窘迫,反而绽开一个乖顺中带着讨好的笑容。
就像他在宫里面对成群结队的宫女嫔妃们一样。
加上这姑娘英姿飒爽颇似他七姐,让他还有点黯然怀念。
当然比起人家前凸后翘的好身材,七姐的胸平得宛如飞机场。
煌世硕果仅存的三名员工齐聚一堂,夏云则是被他带来的,另外两个是电话叫过来的,陆远非让大家找干净地方坐下,又去买了几杯饮料分发诸人,准备开一个复业前的小小茶话会。
员工都是旧同事,老板却是新老板,开个会让大家彼此交流一下,增进了解。
老板去买饮料的时候,虞苗苗伸手摸上夏云则胸肌,悄悄说:“瘦了,哎,新老板盘靓条顺啊,多大啦?”
夏云则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她,答非所问:“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对男子动手动脚?”
虞苗苗张了张嘴,悻悻地收回手去,问:“这是后遗症?”
罗西“哈”地笑了一声,说:“你是砸头又不是换头,装什么正经?以前学员想摸胸你都来者不拒的好不好!”
不好!夏云则惊恐地环住胸,不敢想像自己以前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干这一行除了舌灿莲花地拉人开卡买课,哄祖宗一样伺候人锻炼身体,还得贡献出肉体让人想摸就摸?
这与风尘男子有什么区别!
夏云则内心嘶吼本公主真的做不到。
他“噌”地站起身来,义正辞严地表示往昔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他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儿,只有明媒正娶的娘子才可以随便摸。
拎着饮料回来的老板头顶冒出许多问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缺席几分钟,回来就听不懂他们的话题了?
罗西和虞苗苗接过饮料,真情实感地觉得新老板就是大方,旧老板抠抠索索只肯提供桶装水,连农夫三泉都舍不得买一瓶。
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罗西和虞苗苗轮流发言,把健身房的经营状况跟新老板透了个底,同时表示可以身兼巡场教练与健身房共克时艰。
与妇女之友小夏教练不一样,罗西这种筋肉虬结的猛男私教只有男学员喜欢,迷弟一堆,崇尚极致健美的躯体,恨不得榨干皮下每一克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