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弋茫然一瞬,翻开口袋抽出手机的一角,眼睛倏然睁大看向李胜男,却见对方正拼命地对他使眼色。他没明白李胜男的意思,正要把手机还给苏宓的时候,李胜男忽然重重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出了门,临关门前还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句:“看你可怜,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什么玩意儿?帮他什么?随弋不明所以,然而一会有个重要的会议需要他主持,他没有多少时间来做别的,只能先装着苏宓的手机开车去公司。
希望苏宓不会怪罪他拿着手机跑路,随弋愁容满面。
——
“今天的新闻联播到此结束……”磁性的声音宣布今日的新闻结束,苏宓起身伸了个懒腰,将牛奶一饮而尽,简单地洗了洗杯子后走到餐桌旁去摸手机。
……?手机呢?苏宓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随手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甚至记得手机摆放的方位,他问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李胜男:“看到我手机了吗?”
“没有啊,找不到了?”李胜男揣着明白装糊涂,拿出手机给苏宓打了个电话,“嘟嘟嘟”声有规律的响起,然而房间中却没有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不是随弋拿错了。”苏宓喃喃自语。
“有可能!随弋那家伙一直糊里糊涂的,以前经常拿错我的手机呢。”李胜男也不觉心虚,正义地谴责了随弋一顿,又给随弋打电话:“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肯定是他拿错了。”
“……叮铃铃。”手机铃声在不远处响起,李胜男举着手机去找,翻开沙发垫子,在里面找到了随弋的手机。“肯定是随弋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了。”
这倒是没假,随弋在苏宓家里没有属于他的房间,一直睡在沙发上面,手机掉进去也是情有可原。李胜男将手机递给苏宓,又谴责了一顿随弋的马虎,转而安慰似地对苏宓道:“你去跟他换回来吧,万一导演有什么事找你找不到呢。”
“你呢?”苏宓问他。
“我……我一会要去培训新来的经纪人,最近公司招聘了好多新人呢。”李胜男笑呵呵地圆着慌。
苏宓不疑有他,接过手机套上一件连帽外套便出了门,他打扮得休闲,一身黑衣低调朴素。肥大的帽子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削瘦的下巴精致白皙,嘴唇薄而红润,单看下半张脸,路过的人都会为之惊艳,不由得好奇被帽子遮住的容颜。
如今的Le Soleil规模越来越大,成为了业界首屈一指的娱乐型公司,手下众星云集,不仅是当红的实力演员,更有不少年轻的练习生。未来的他们将组成偶像团体或是单人出道,在自己热爱或擅长的领域做到极致。
公司支持他们,也鼓励他们,倘若他们想演戏,那便会有本子等他们来接;倘若他们梦想成为偶像歌手,那么只要通过考核,公司就会付出全力来培养他们。公司不会过多干涉艺人的私生活,无论是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只要保证能够处理好恋人和粉丝之间的关系,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即可。
公司的员工福利满满,不仅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还会有很多活动。比如每年一度的自愿性的五星级公费聚餐、国内外公费旅游、参照业绩的豪华游轮生日祝福以及高额退休金,就连厨房的叔叔阿姨,扫地的清洁工都包括在内。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挤进来谋个一官半职,哪怕是当清洁工也比当普通公司的社畜好啊!
不过员工福利满满的原因在于:Le Soleil不过是随弋的副业,他只是偶尔来公司看几眼,更多的时候还是会待在S。
苏宓踏入Le Soleil后便摘掉了帽子,在前台女孩热情又激动的注视中走进了电梯。电梯外有三个男孩正在等待,苏宓一时没有认出来,走近后谈话声传入他的耳朵里。
“你还喜欢随哥吗?”其中一个人问。
“没有以前那种喜欢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很想见到随哥,但现在就只是普通的尊重。”苏宓抬眸看过去,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是展辰。
他趁着没人注意,转身悄悄离开。男孩子之间谈一些小秘密,他还是不要去掺和了。
他徒步爬楼,走到十楼后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稍微有些气喘。他找到随弋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宓哥?”女秘书热情地唤了他一声,抱着一摞资料走过来,“随总正在会议室开会,您要找他吗?我带您过去。”
苏宓笑着婉拒,秘书又热情劝着:“随总说了,只要您来找他,不管他在干什么,我都要带您过去。”
上厕所也得带他过去参观?苏宓心里吐槽一句,默默跟着秘书走去会议室。
“随总正在商量要给Dream和King合办一部综艺,打造成兄妹团。”秘书对苏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不会害怕泄露什么机密。
会议室不远,几步便走到了,秘书不得已关上了话匣子。苏宓笑着与她挥手告别,透过玻璃看过去。
一身正装的随弋表情冷淡地坐在黑色的椅子上,长腿交迭,纤细的脚踝裸.露在外。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握着黑色的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而抬起冷峻的眸子看向某处。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不时响起,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冷冷的视线倏然扫过来,却在看到苏宓时冷意消散,眸中染上了温柔而宠溺的笑。
苏宓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人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就在心脏即将承受不住而爆炸时,不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轻柔地抓了一下,酥麻、瘙痒,他不由得抬手抓了下胸口试图来缓解这种难捱的感觉。
一直到回到家,他都没有从这种感觉中走出来,甚至是没有意识到说要培训新人的李胜男还穿着睡衣在家里看手机,也没有意识到李胜男的心虚。
“怎么了?”李胜男摸了下鼻子,怕苏宓意识到连忙岔开话题。
苏宓疑惑地歪了歪头,将这种感觉讲给了李胜男。
“你说是看到随弋才这样的?”李胜男抿了下唇,一副快要憋不住笑出声的样子。
“对,我要不要去医院查查心脏?”苏宓有些担忧是不是心脏病。
李胜男噗嗤笑出声,在苏宓更加疑惑的眼神中一字一句说:“朋友,你不是有病,是心动了啊。”
……
“带我去精神病院!”他怎么可能会对随弋心动?!
李胜男汗颜,连忙拉住他,将他拽在自己身边坐着。“别着急,听我说。”
“其实我一直不看好你们,根本不相信随弋会回心转意,也不相信你还爱着他。”李胜男斟酌着语言,语气郑重。
“我不爱他!”苏宓下意识否决。
“别急着否认,你认真问问自己的内心,问问它到底还爱不爱随弋?”李胜男问他。
苏宓满脸写着抗拒,李胜男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苏宓。只见苏宓脸上的抗拒慢慢减少,逐渐转为了疑惑,他才开口道:“你看,你也怀疑自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打算掺和一脚吗?”李胜男笑着问他。
“看随弋可怜?”苏宓猜测道。
“不对。”李胜男看着苏宓的眼睛,缓缓开口:“从你代替随弋走上他最爱却不能继续走下去的演艺道路开始;从你收下随弋准备了五年的礼物开始;从你别扭地告诉随弋自己的饮食喜好开始;从你慢慢接纳随弋开始。”
“其实你一直都放不下他,对不对?”李胜男一语中的。
苏宓欲要否认,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心底最深处知道,自己依旧放不下随弋。他爱随弋,爱到卑微,爱到入骨。因为爱,所以他选择装作看不见随弋做过的错事,因为爱,所以他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原谅。
他生性敏.感,缺乏安全感,在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身边的那个人总会是随弋,这让他如何能忘掉?他恨自己的妥协,恨自己的原谅,可无论再恨,他始终忘不掉随弋。
他恨过随弋,由爱生恨,恨之入骨。可第三次重生后,他似乎对一切都看开了,恨意在日益相处之下消散,在过往的美好回忆中消散。随着恨意的离去,爱意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上来。是什么时候发芽的呢?
是一夜没睡给他准备生日惊喜?是在每晚他熟睡后偷偷进来给他掖被子?是随弋分明切破了手却藏在身后不让他发现?是一听到他被困郊外,不顾危险绕小路开车过来接他?是认真的记下他所有的喜好,钻研菜谱做给他吃?还是在他面前像个幼稚鬼,在外人面前就是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总结起来全部都是随弋明目张胆的偏爱。他偏爱且热爱着苏宓,会为了苏宓而死,更会为了苏宓而活。
李胜男见他失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人只活这一辈子,在这短暂的几十年里,遵循内心的想法,不留遗憾地去做吧。”
……
凌晨两点,苏宓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只觉头痛欲裂。他倏然坐起身,轻轻地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借着月光,他看到沙发上的随弋正沉睡着。个高腿长的他在小小的沙发里显得很是憋屈,一条腿耷拉在地上,另一条蜷缩着,半个身体几乎要摔在地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