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见过的最亮的珠子。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瘦弱的青年。
他已经记不清青年长相，依稀记得戴着华贵的王冠, 皮肤很白，笑起来很温柔。
他只是朝那人一边威胁地嘶叫, 宣布珠子是他的了, 一边用尾巴拖着珠子进洞穴。
“才这么小啊。”
他听见青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他立马撑开了身躯，可再这么撑开，也只有巴掌大的一团。
“你喜欢它吗？”
青年忽然弯下了腰。
他谨慎地沉默。
“送你了。”
青年温柔地向他笑了笑。
那是他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收到礼物, 而不是鲜血与恐惧, 他垂下了脑袋, 怔怔地望着用尾巴卷着的礼物。
青年转身离开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他爬进了洞穴，挑选了他最喜欢的一枚荧石，向洞穴外慢慢爬去。
洞穴外依然是黑暗，只是在第一次高台上燃起了火光，青年的面容隐在火光里像是摇曳的灯火。
在他眼里，会发光。
他听到青年在和一个人说话。
“陛下，高台已筑，如果不及时镇压一头凶兽，光凭您一人压制灰雾，您的身体能坚持得住吗？”
“足够了。”
青年语气依然温和。
他拖着萤石想爬上高台，可刚刚爬到边缘，青年和其他人的身躯在空气中消失了，连火光也没了。
地底只剩下全然的黑暗。
仿佛青年从未来过一般。
他窝在高台上等了很久，青年也再未出现。
他低头望着高台上冰冷的锁链，做了一个决定。
他钻进了冰冷的锁链里，蕴着青年血液的锁链骤然闪现光亮，然而只是转瞬即逝，他想青年总会过来吧。
他还没有把萤石送出手。
可一天、
两天、
一个月、
一年……
他都没再等到那个青年，也从未见过比那夜更盛的光亮，只有日复一日的漆黑。
万年的时间太漫长，到后来连萤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只剩下不值钱的粉末，他也忘了青年的面容。
他独自生活在地底。
他可以挣脱锁链，但或许是习惯了，他一直没有挣开，他的原型越来越庞大，锁链牢牢地束缚在他的鳞片上勒出血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拾到一个废旧的手机，他摸索着打开，一个垂耳兔青年出现在了手机里。
——您的伴侣已到达！
青年的皮肤很白，毛茸茸的耳朵垂在脑袋两侧，看起来很温柔。
莫名的熟悉让他没有扔开手机。
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如同万年以前也曾出现过灿烂的火光。
他注视着屏幕里的青年握紧了手机，如同抢来的名字一般，不管以前是谁的伴侣，以后是他的了。
虞寒生收起回忆，敛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对着谢乔说道：“只是曾见过一面。”
第96章
听到虞先生的回答，谢乔忍不住开口：“那怎么会……”
“你不相信？”虞寒生静静地看着谢乔。
谢乔立马摇头：“我当然相信虞先生。”
比起其他人, 他更相信虞先生说的话, 何况虞先生一向高傲, 不屑于说假话。
他见虞先生不想说，并没再问，他愿意等待，等到虞先生告诉他的那一天。
至少，无比庆幸的是——
不是自己他亲手关的虞先生。
他抬起头，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压在心头上的千斤顶终于卸下, 胸腔里仿佛能听到流动的风声。
他向舱外望去, 黑暗笼罩在城市上空, 唯有奶白色的月光穿破朦胧的云层，他咽了咽喉咙：“虞先生，我们回家吧。”
他牵上虞寒生的手。
虞寒生半垂着眼，反手握住了。
——如同隔着万年的时光。
*
谢乔回到家，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高台上, 余光瞄见一条小小的九头蛇用尾巴卷着萤石往他的方向爬, 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正要走过去, 旁边的人躬身道：“陛下，既然您已经决定，那留给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走吧。”
梦里的他转回了头。
但他忽然很想抱一抱那条小九头蛇。
他也这么做了。
他走过去, 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冰凉的蛇身时, 眼前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
梦醒了。
谢乔醒来时，不知道为什么么，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是前世的记忆吗？
他突然很想抱一抱虞先生。
谢乔穿好衣服，走到虞先生的房间前。
他准备敲门，可手刚刚放到门上又放下了，一大早拥抱好像有点奇怪。
他想了想，打开手机，翻出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划动屏幕，在新的一项上停住了。
——一起换情侣头像。
他和虞先生还没有用过情侣头像。
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
他走进房间，虞先生正对着电脑在开一个远程会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收回了视线。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安静地坐在了沙发上，自己挑着适合的情侣头像。
他挑了好久，满意地挑中了一条蛇和一只垂耳兔的漫画头像，他挑得太专心，连会议结束了都不知道。
直到他的腰被一只手揽住，他跌在沙发上，虞寒生顺势倾身上前，泛着凉意的吻落在了他脖颈昨天留下的蛇印上。
“还痛吗？”虞寒生很轻地在舔舐。
他被吻住的肌肤忍不住颤栗，他压抑着喘息回答：“不痛了。”
又亲了一阵，虞寒生才放开了他。
空气依然灼热，像是忽然升温一般，谢乔觉得自己被吻过的皮肤不由自主地发烫，隔了几分钟，他终于想起头像的事。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故作轻松地问：“对了，虞先生，你要不要换头像？”
“不要。”
虞寒生眼也没抬地吐出两个字。
谢乔：…………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头像，他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说道：“我在网上看到的一对头像，特别可爱。”
至今还在用系统默认头像的巨蛇兴致寥寥地“哦”了一声。
谢乔把手机往虞寒生的眼前递，好让虞先生看看是真的很可爱，他红着脸补充了句：“还是情侣的呢。”
听到谢乔的话，虞寒生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眸说了句：“可以。”
谢乔怀疑虞先生根本没看清头像的样子，好在是松口答应了，他把头像发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换头像，虞先生换的速度比他还快。
片刻后，维修店后院的群炸开了。
【李泽】虞总这头像怎么变软萌了！我记得大型猛兽出没区都该有危险警告标志的吧
【夏简】这里有大型猛兽吗？
【黑猫】…………夏简你退出群聊吧
【冉舟】谢乔的头像也变了，好像是情侣头像来着，说错了别踢我
【李泽】好了，我不用吃早饭了，妈的吃狗粮都吃饱了，为什么虞总都能有对象而我没有
谢乔的注意力没在群消息上，而是在虞先生的屏幕上。
他看见虞先生在“一起换情侣头像”后面认真打了一个勾，他心里突然有个不妙的猜测。
他俩看的不会是同一本恋爱教材吧？
他正想再看时，虞寒生关掉了手机，静静地看着他。
谢乔赶紧收回注视，假装低头看手机，他刚刚垂下头，屏幕上浮现出一条推送消息。
——影帝蓝蒙于家中被囚脱困，警方尚未公布嫌疑人
看到蓝蒙在柳阴大学旁的民居里被发现后，他重重地松了口气，幸好蓝蒙安然无恙。
只不过想到一个问题，他心里很疑惑。
如果说刚回国的“蓝齐”需要蓝蒙作身份隐藏，可后来的蓝蒙对于一头尸伥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
尸伥为什么不杀了蓝蒙呢？反而宁愿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将蓝蒙绑在一同生活过的房子里。
尸伥也有感情吗？
谢乔默默地关掉了新闻，他有个无端的猜测，占据蓝齐身躯的尸伥不是别人，正是蓝齐的养父前研究会会长亚伯，所以姿态动作才肖似老者。
对着自己的养子都能下手，却唯独对蓝蒙留一丝温情，他不知道是不是亚伯提出共生的原因。
可显然，无法共生。
*
灰蓝色的海面之下，没有任何存活着的生物，只有无数头黑色的尸伥涌动，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裸露着的原油。
“亚伯死了。”
“他的死不值得同情，上次提议要共生，怀疑他长期生活在人类社会里已经叛变了。”
“灰雾的区域越来越小，难以越过防线，我们需要在防线外寄生更多人类，等待王的苏醒。”
而千里之外的边城，谢乔正给一排排小草浇水。
在尼尼的人工光合作用下，亡灵草们的长势格外好，长得最好的姜黎甚至长出了一双手，自己给自己浇营养液。
一棵有手的草在谢乔眼里无疑是十分惊悚的，但姜导激动得都快哭了，他自己说，比当初姜黎压线进电影学院还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