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过去的公子是哪家的少爷哟?”
“瞧这穿着和气质,怕不是咱们这个云峡镇的,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亲戚过来串门的。”
“我瞧着也是,等会去问问,看看马车是往哪里去的……”
“我瞧着是往熙云巷去的……那条巷子好像有几个大户……”
……
对于旁人的这些议论纷纷,顾辞姐弟三人自然是不会知晓的,对阿宝这个当事人来说,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惹眼了,对顾辞和小姑娘这两个当姐姐的来说,亲眼看着自家弟弟从个怂巴巴的小萝卜头长成如今的少年模样,虽然觉得自家弟弟是个优秀的小公子,但压根就没有那种惊鸿一瞥的惊艳感觉了。
在身后那些妇人的议论纷纷下,姐弟三人径直来到了李家,中途经过自家的时候,看着自家明显不一样的门,阿宝倒是纳闷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有同顾辞和小姑娘说。
李家的大门口拴了一条大黄狗,看到马车过来,就跳腾起来汪汪叫,让马儿受惊,也跟着闹腾起来,还好车夫是个有经验的老车夫,又往前赶了一点,离那狗远了,这才安抚好马儿,朝阿宝道:“小少爷,你们要寻的地方到了,那门口有狗,不好停,就在这里?”
顾辞掀开轿帘往外看了看,跟着阿宝跳下车来,“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车夫连忙摆手,这三人懂礼,出手阔绰,车夫十分喜欢这样的客人了。
顾辞也没有多客气,利落地给了剩下的钱,见到小姑娘也从轿子里钻出来了,赶紧收好荷包,伸手去扶她。
“夫人,可要我帮你们把东西搬下来。”车夫接了钱,数了数,就收入了钱袋里,“瞧你们东西挺多的。”
顾辞摇了摇头,“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这马车是他们自己的,车夫请的。
车夫微微有些失落,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又热情地打了招呼,这才告辞离去了。
车夫走过去时,那大黄狗又扑腾着跳了起来,李家的大门总算打开了。
来开门的正是大舅母贺氏,左右瞧了瞧,起初没认出顾辞他们几人,毕竟阿宝挡在顾辞和娇娇的前头,几年未见过阿宝这个外甥的贺氏哪里知道这个高挑的少年郎是自家那个小阿宝,嘴里嘀咕了两句,又吵那闹腾的大黄狗骂咧了两句,正欲关门时,又往顾辞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这一回对上的是小姑娘,愣了一下,又赶紧把门打开了,揉了揉眼睛,这才走上前去,试探地叫了一句,“娇丫头?”
“大舅母。”一听到她的声音,姐弟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一对上,四人都是欣喜激动。
贺氏这两年发福了,比从前胖了不少,小跑起来,一挪一挪的,看着有些吃力,小姑娘快步上前去,和她相互拉了拉手,“好久不见大舅母,可想您了。”
“小嘴儿还是这么甜。”贺氏一笑,眼睛就眯成了缝,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几年也不回来看一下舅母,我看你们才不想。”
“想想想的。”小姑娘忙摇头,任她捏了捏脸颊。
贺氏就喜欢小姑娘这股会撒娇的劲,这才是女儿家的可爱之处,将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夸了她不少话,这才顾辞两姐弟打招呼,寒暄了几句才想起这还是在外面,又忙招呼着人往家里去,提着嗓子往屋里喊,“爹,娘,大姐儿他们三姐弟回来了……”
她这一喊,李家人立马都迎了出来,欢欢喜喜地把姐弟三人迎进了屋里头。
大家都是明眼人,瞧着姐弟三人的穿着打扮,都知晓姐弟三人如今怕是越走越高,再加上先前本就待人亲厚,如今隔了几年才见,更是对人热情地不得了。
李铁匠更是大手一挥,让人去把在外头做事的李家男丁都叫了回来,可见对这姐弟三人十分看重了。
不多时,李家的男丁都回来了,跟着上来的听闻自家家主回来的陈家人,这些年来,顾辞把粮仓和商船的事都交给他们打理,一年到头,连个书信都没有,他们可急坏了,眼下听说人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来了。
李家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几个舅母和大舅家的几个媳妇都去了后厨帮忙,杀鸡买肉,平日舍不得多吃一口的好菜,眼下是恨不得都拿出来。
面对顾辞三姐弟,他们倒也不讲究那些男女的虚礼了,让姐弟三人都坐在主桌,热热闹闹地吃过午饭了,大伙这才散了,只有姥姥和几个舅母拉着几人说话了。
寒暄了大半天之后,顾辞就提出了要回自家去看看,她这一出声,大舅母贺氏立马叹气起来,“你家里如今有些不像样子,先前也不知你今日回回来,你们姐弟三人怕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了。”
“嗯?”顾辞有些纳闷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是吗?”贺氏想起这事就甚是不舒坦,“还不是那遭瘟的顾老二和柳氏。”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姐弟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他们又闹腾什么幺蛾子?”
贺氏:“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到了你的那宅子,去年开始,隔三岔五就来闹腾,扬言要住进去,我一时气急,同他们回了嘴,说他们做梦,钥匙在我手里,除了你们姐弟三人回来,不然谁也别想打那宅子的主意。”
顾辞姐弟三人闻言,都相互对视了一眼,三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二舅母花氏又给他们把茶满上,安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遭瘟的两个人如今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死皮赖脸地来打你们姐弟的主意。”
“哦?”小姑娘就爱听八卦。那时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对柳氏母女恨的牙痒痒,闻言立马来了精神,“他们如今过成了啥模样?”
“还不是养了白眼狼,如今他们两家子,可真是让人看尽了笑话,老祖宗说得没错,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说起这事,贺氏也来了精神,“那顾老二如今是真的人财两空,被马玲玲这个白眼狼和柳家一家子害惨了。”
说着,贺氏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抿紧唇没有说话的顾辞和阿宝,“大姐儿啊,你还记得胖墩吗?”
顾辞点了点头,“记得。舅母怎说起他了?”
贺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叹了一口气才直接道:“顾老二之所以有把主意打到了你们三姐弟身上,是因为胖墩没了……”
“胖墩没了?”阿宝突然提声道,“什么叫做没了?”
三个舅母都沉默了一番,最终还是贺氏道:“落了水,没了。”
顾辞的心跳停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去拉了拉阿宝的手,确认身边温热的手是阿宝之后,她才强压下心里头的酸涩,“怎么落水的?”
“就在前年冬天,说是不小心落水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晓。”贺氏见顾辞和阿宝的神色不对,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说,而是又快速道:“胖墩没了之后,马玲玲就撺掇着顾老二夫妻变卖了田地屋子,助他们那个女婿柳秀才赶考。结果被人用假试题骗了银子不说,还在考场上徇私舞弊,在大牢里关了几个月,后来把人弄出来了,别说往后还能科考了,连秀才的名头都给削了。”
这还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感慨了一句,“他们这么作死,也是活该。”
“可不是吗?”贺氏脸上露了点笑意,“你们不知道,还有更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在后头了。这柳秀才读书这么些年,养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少爷样子,顾老二的家底又被他给间接掏空了,如今两家人挤在你们姐弟三人曾经住的破屋子里住着,柳氏和她那嫂子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姑嫂两人成天让人看笑话。这也就算了,这柳秀才和马玲玲更是没脸没皮的,听说隔咱们上百里的明镇的林家有些钱,家里有个要断气的儿子,要找个清白的姑娘冲喜,这马玲玲不要脸的,竟偷偷去了。”
小姑娘听得十分玄幻了,“她不是……嫁给她的表哥了吗?”
贺氏:“是嫁给那个柳秀才的,还生了孩子了。可惜柳秀才这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这马玲玲也不是个什么好的,眼瞅着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便和那媒婆合谋作假呗。不过这人算不如天算,她刚嫁过去,那林家的少爷就断气了,后来林家老爷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马玲玲是个二嫁女,到顾家村大闹一场,把聘礼都收了回去,还将马玲玲卖进了勾栏院里,也是活该了。”
小姑娘:“……”
顾辞垂眸,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上辈子发生的事转换了时空,这辈子依旧发生了,只不过发生在了这些造孽的人身上。
唯一有些心酸的,就是这辈子这个短命的胖墩了。若是早料到今日这般,她当日会不会……算了,还是祈祷那个小胖子下辈子换一个娘亲。
听完了顾老二家的这些破事,顾辞三姐弟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尤其是阿宝,当年这个小胖丁弟弟天天跟着他身后跑,即使分开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是有些感情的,如今骤然一听人没了,整个人都低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