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耶被这几声急切的呼唤唤得心焦,疾走几步,进了房。
卧房里,程乐天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可怜。几天不见,他的脸色很不好,蜡黄暗沉,眼睛黑眼圈很重。待门开时,他紧紧眯起眼,依然看不清来者。
“是慕耶吗?”
“嗯。”
程慕耶应了声,缓步走过去。
程乐天闻声放了心,慢慢仰回去,靠在枕头上直喘气。
“你回来了就好。”
他叹息着,让床侧的冯贵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她。
程慕耶接过,全然是程氏集团的重要文件,还包括一份遗产分配书。程氏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给了程似锦百分四十,给了她百分三十。他自己竟一分也没留,分得利落干净。
程慕耶看得皱眉:“您这是?”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对阿锦不好。而这百分之三十,也足以让你衣食无忧。”
“我并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你跟你父亲一样,不为金钱所惑。不过,慕耶啊,你就当这是爷爷对你的补偿。”他说着,语气哀婉了些:“爷爷这些天也反省了,的确,是我以前太过忽视家庭了。如果有来生,如果……罢了,我这样的人也不谈来生了……”
程慕耶莫名心酸:“您不要想太多,现在医术发达,您很快就会康复的。”
程乐天摇头,苦笑着叹息:“不会的,爷爷犯下的错太多了。慕耶,你还记得你奶奶吗?”
奶奶?
另一个固执的老太太。
她已经去世六年了。
骤然的去世,从此成了这家族讳莫如深的话题。
“我六年前大病一场,死里逃生了。你知道吗?那次大病前,我做了一个梦。遇见我和你奶奶一起掉进了水里,然后,你奶奶过来救我,就淹死了。等我醒来,我生病住院了,而你奶奶在夜里突然就走了。慕耶,你奶奶为我挡了灾。”
“这是封建。她是脑溢血……”
程乐天摇头:“不是,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程慕耶知道他固执毛病又来了,也不再多言。她陪程乐天唠叨了好些事,关于父母,关于程似锦,关于沈肆,甚至还关于唐安和……
祖孙俩聊到夜里两点半,程慕耶因为坐了大半天飞机,累得打瞌睡。而等她清醒了,程乐天已然离世了。他走得很安详,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个各种光环加身的男人,这个一手创作了程氏帝国的男人,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程慕耶摸着他冰冷的胸口,眼泪簌簌落下:“爷爷——”
大悲无声。
她跪在病床前,握住他僵硬冰冷的手,垂泪凝噎。即使到此刻,翻开回忆,她脑海里也没有关于他们祖孙温馨相处的场景。可她却觉得无比伤心。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骂她、训她、打她了。
她的爷爷程乐天去世了。
冯贵过来扶她,低声哽咽道:“别伤心,也别哭泣,小心湿了他的黄泉路。”
唐安和也来劝她:“别哭了,你哭得我难受死了。”
她从没见她哭过,一直以来,她都是钢铁硬汉,流血不流泪的代表,而如今,她却那样独自忍泣,简直要让她心疼死了。
唐安和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传达着她的温情。
程慕耶伤心了十几分钟,也就冷静了。她听着冯贵安排程乐天的葬礼事宜:“程老离开前,安排自己埋在修少爷墓边。至于墓志铭,他也让人写了。”
“嗯,写了什么。”
“这是最传奇最壮烈的一生。”
他至死都是偏执的,偏执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她默念着那几个字,眼泪又刷刷落下来。她这一生都不曾理解程乐天。更悲剧的是,她在他死后却又稍稍理解了他。
第二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商界政坛的名流有之,孤儿院的院长有之,一些初涉商场的创业者亦有之。程乐天的心狠在内,对外却是包容的。他从来宽于待人,严于律己。他曾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弱小者以及需要帮助的人。也在这一刻,她才想起,程乐天当选过长庆十大慈善商人之首。
“程老走得太急了。唉,这命运啊!”
“我还记得要跟他约定一起去养老院呢。真没想到啊,他这一病就没了。”
“听说是瘫痪在床了,肢体偏瘫,吃喝拉撒全部依靠着别人。”
“那可遭罪了,程老这样高傲的人哪里受得了?”
“也怪不得他走得急,这种事放他身上,根本就是催命符。”
……
程慕耶一旁听着他们的小声议论,眼圈又红了。她想着那句墓志铭,叹息道:“果然啊,他一生传奇,连死亡也要壮烈。”
就在她叹息的时候,忽然一道强力袭来。程慕耶只觉身体被大力扯出去,下一秒,已经躺在了地上。
久不出面的沈肆将她压在身下,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他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骂:“程慕耶,你他妈混账!”
她怎么敢、怎么敢把自己礽在无人的小岛那么久。
他几乎要憋疯了!
孤单、寂寞、空虚、恐惧、绝望,他在那个小岛上呆了一个月。他要疯了!而带给她这一切的,却是他最爱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肆恨意燃心,一声声追问:“我只是喜欢你,程慕耶,你特么拿我的真心往地上践踏!”
程慕耶甩开他的手,冷面喝道:“够了!这是什么场合?还不嫌丢人吗?”
她是因了程乐天去世,想着他死前曾交代她把他找回来,才让他来见他最后一面。她真不该心软!这傻叉一出来就是给她添乱、添堵的!
沈肆可不就是来添堵的,大声嚷嚷着:“你说,如果不是程老去世,你要关我多久?程慕耶,你说话!”
程慕耶随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喝道:“是,是,如果不是程老问起你,如果不是他让我把你找回来,鬼才会将你放出来。沈肆,我真想把你关到死!”
一句句堪称是锥心之语。
沈肆摇晃着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人,捂脸痛哭:“你怎么敢、怎么敢!我那么爱你!”
程慕耶冷嗤:“如今呢?还爱吗?”
“不爱了。再不爱了。程慕耶,你太伤我的心了。”
“那就好了。”
沈肆没再说话,摇摇晃晃地走到程乐天身边,“咚”得一声跪下来,对着他的仪容嚎啕大哭:“爷爷,爷爷,对不起,阿肆来晚了……”
第66章 你在利用她?(大结局)
严格说来, 沈肆跟程乐天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但他随母亲何兰馨一起来到了程家,也是程乐天看着长大的。
程乐天严谨强势,抛开这些,他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在商场,可谓叱咤风云、一呼百应。沈肆虽然谈不了上进,但也从他身上学习了不少东西。又兼了亲生父亲不在身边,他对他多了几分父亲般的依恋。他们是亦师亦父亦友的关系, 一夕间失去这个重要的楷模,心里岂会好受?
他在程老的仪容前哭到哽咽,倒让人看得唏嘘不已。
而除去他, 另一个哭到哽咽的就是虞昭宁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爷爷,是我的错……”她跪在遗像前, 心里默默忏悔。何琪陪在她身边,扶住她将倒未倒的身体。
她的伤心一是真伤心, 二是真内疚。程老晕厥、中风,是被她气出来的。如果不是她送走程慕耶,违背了程老的意愿,也许他不会猝然病逝。这一种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负罪感让她呼吸不过来,身体病情也恶化了。
虞昭宁在程老的葬礼上昏倒,自此,身体每况愈下。两天后, 被送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唐安和跟程慕耶去送她,机场上,她光着头,面色惨白,瘦骨嶙峋。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连笑也无力。
“我会好好照顾慕耶的,我会陪在她身边。”
世事无常,转瞬间旦夕祸福要人命。
唐安和学会了珍惜,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万分坚定:“放心吧,好好照顾自己,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和慕耶一起去看你。”
程慕耶亦点头:“安和说的没错,你在美国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等程氏集团这边安定了,我就去看你。”
程氏集团易主,难免风云动荡。程慕耶这两天都坐镇程氏,扞卫程氏的江山。
虞昭宁面对她们的安慰,苍白的面容显出一抹笑。这个笑温柔而悲悯,充满了脆弱和无力。她苍白的唇动了动,轻声说:“我不怕死。木头,我不怕死。”
程慕耶不想听到“死”的字眼,皱眉道:“傻丫头,不要胡说。”
虞昭宁只是笑,笑着看她和唐安和,笑着摇头:“木头,我会很好的。”
她会很好,生或者死,都会很好。
虞昭宁把手腕的一串紫檀木佛珠拿下来,套在了程慕耶素白的手腕上,她笑得温柔,眉眼里似有星光闪烁:“木头,我将与你同在。”
程慕耶扭过头,眼泪倏然坠落。这个傻丫头啊……
唐安和趴在她肩膀上,抱住她颤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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