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川看着坐在上首的人,心想,这人脸胖胖的,没有涂脂抹粉,脸上却总挂着笑,胖脸一挤,两眼一眯,看着倒是很喜气,说话也带着一团和气。
真是想不到,这样的人,心却无比毒辣,为人做事也异常狠厉。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季远川一面听着山长在与方余德寒暄,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当然还不忘记保持自己天下独绝的姿态。
很快,如水的美食被呈了上来,季远川面前的空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满了。
而此时谈话也进行到了自我介绍,季远川认为自个最小,理应排到最后,便一直没说话,只顾着一边浅笑,一边往嘴里塞肉。
也不知道是啥肉,怪好吃的,他没吃过,难得来了,那就对自己好一点吧,反正那人也没往他这儿看一眼。
很快,就轮到他自我介绍了,季远川为表敬意特意站了起来,一震衣袍,显得格外正式。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给吸引。
季远川脸带淡笑,鼻孔放大,下巴一扬,缓缓道:“在下乃青明书院掌师季远川,今日有幸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坐下吧!”方余德脸撇向一边,不耐地打断。
季远川一脸愕然,无措地坐下,再也没了刚刚的好食欲,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或是无声无息地叹口气,看起来倒像是被人伤了心的模样。
实则心里早乐开了花!
果然这招有用,那方余德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没过多久,方余德便借口离开,而这一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季远川等人此时还什么都不知,安安静静地在等着,一声未发。
……
而方余德借口出去后,便直奔后院,对着下属一顿臭骂。
“你们都是眼瞎吗,将那么一个丑东西放到我面前,难道是存心恶心我,让我食不下饭?你们没见着我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便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一圈,就不晓得多心疼心疼我……”
方余德气得打砸了一通,待气儿顺了,便道:“将方信给我叫来,出的什么馊主意,还说什么读书人别有滋味,我看得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快去……”
跪在下首的小太监连连道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没一会儿功夫,方余德口中的方信便被带了过来。
还没进门,那甜腻腻的声音便先传进耳里,方余德心里仍是不快活,但这声音他却是爱极了,嘴角不由上翘。
“干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啊?让儿子来为您分担分担,可是谁又惹着了您。”
只见来人虽有着男声,可却身着女装,脸上扑着细腻的胭脂水粉,将整张脸衬得娇艳欲滴,因着骨架子小,那把细腰更是盈盈一握,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小心折断一般。
方信小步挪到方余德面前,那摇摆的细腰几乎看花了他的眼。
更何况这人还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看着他,他心里哪还有半分怒气。
方余德在方信靠近时,便一把握住对方的细腰,口中佯装生气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说那读书人更有滋味,我又怎么会被那家伙白白恶心了一回,可见都是你的缘故,你得负起责任来。”
方余德的胖手从对方的领口滑入,细细地抚摸那软嫩的肌肤。
方信眯着眼享受,嘴里似不经意地问道:“干爹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可是打听到的,那青明书院有一位夫子,长的极好,我怕干爹这几日无聊,这才推荐此人啊……啊…轻点……”
方余德埋头在他胸前,口齿含糊地道:“那你可能……是被人……骗了,一个…比一个……丑……”
方信心中不解,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个老家伙,直到他费尽心思将这老家伙伺候舒服了,连榻上的某些器具也来不及收,身上的衣裳也未合拢,便走出屋子问守在门口的人。
“那些夫子可走了?”
被问到的小太监眼神不经意间看到方信身上暧昧的红痕,脸色一红,立刻低头道:“那些人想走,但是被拦了下来,应该……应该还在那儿。”
大人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让人走了,不然倒霉的可是他们。
“好,你们做的很好,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可是,”小太监有些迟疑,“大人这边怎么办,您不能离开啊,刚刚大人还在发脾气,您若是走了……”
方信不在意地松了松衣领,本就宽松的衣裳瞬间往下滑了一截,他笑容妩媚:“放心,他没那么快醒来,安心领我去就好。你怎么不看我,你看看我呀……”
小太监眼睛一接触到某个红点,头就有些晕,再一见那惑人心神的笑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这就去……”
……
方信跟着小太监来到雅阁的门口,隔着窗洞看着里面的人。
即使内里光线足,但隔了一层纱,到底不能将里面的人看个清楚,可方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季远川。
那般的风姿也只有他一人吧!
真是造化弄人,若方信面对面地站在季远川面前,怕是都难以确认,可偏偏他看不清楚季远川的相貌,再加上他心地已默认了季远川在里面。
所以他很快就确认了哪个人是季远川。
心里敲定了计划,他便开始哄骗面前这个容易脸红的小太监。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大人因为里面的人在生气,所以我想着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样大人才会开心,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点了,你觉得如何……”
……
一无所知的季远川在室内也非常的着急,那方余德一去就不回了,他们几次三番提出告辞,但都被拦了回来,无奈他们只得又坐回去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有忍不了的,已经出去方便了一下,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季远川心中一直有顾虑,便不大想独自一人出去,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直到他实在是不能再憋了,季远川决定跟着山长一同出去释放一下。
此时山长已是第二次出来了,路也熟得很,都不需要人带路,直接带着季远川直奔茅厕。
当然他们也知道,方余德的人之所以会这么放心,完全是因为醉霄楼已被团团围住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方便完后,两人便往回赶,季远川走在后面,刚从茅厕出来没多久,脑后突然一阵巨痛,季远川还来不及呼叫,就已经晕倒在地。
山长听见动静离开回头,紧接着便是迎头一棒。
山长也被敲晕了。
只不过山长倒在原地没人管,季远川则被人十分迅速地拖走。
这一拖让季远川雪白的衣袍瞬间遭了殃,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也变得惨不忍睹了。
所以当方信见到季远川时,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他。
“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方信再三确认道。
小太监一口否定:“没有,你说的就是他,没有抓错。”
要是没错,那岂不是见了鬼!
“不对,我记得我让你抓的人是穿白色衣服的,你看看这是吗?”方信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记忆,不被假象迷惑。
一说到这是有些尴尬,小太监没有隐藏,直接道:“这人太重了,我搬不动,所以就将他拖了过来,然后他的衣服就变成这样了,不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人带过来了就好。”
好?好个屁!这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啊!
算了,心累,和这小傻子也说不通。
“把他给我弄醒。”
小太监将茶壶盖掀开,手一翻,将茶水尽数倒在了季远川的脸上。
脸上一片湿意的季远川皱了皱眉,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先是感受到脑后一片刺痛,遭了,真的出事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脸上还挂着茶叶,他摇了摇头,将脸上的茶叶抖下来。
茶叶一抖下来,他就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季远川被吓得心一缩,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这两人是谁?他一个不认识啊!
方信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季远川道:“季远川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叫季远川?都这般打扮了,还是被发现了吗?不行,死都不能承认。
季远川闷着嗓子回答:“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啊。”
方信一听他的声音脸就黑了,如果说刚刚他还不确定面前这人是季远川的话,可自从这人开口,他就十分确定了。
方信咬牙切齿地道:“季远川,你就别装了,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得。”
方信蹲下,看着季远川的双眼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看看清楚,回答我,我是谁?”
季远川好想一口骂上去,但又怕被揍,合着您是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是吧,那我又怎么会记得呢。
难道是李年?可李年长什么样他忘记了呀,好像没这么漂亮。
季远川死不承认,依旧闷着声音道:“我真的不是他,我也不认识你,你快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