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去年,现在乙六班的状态确实省心很多。
随着季远川脚步声的响起,学舍内的学生一个个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盯著书案。
季远川心中暗暗满意,班上现在连个左顾右盼的捣蛋鬼都没了,真是轻松自在。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亦有一丝失落,那些走了的人,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拿出课本,翻到……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继续……”
因为教抚司下达的文书,算学在科举中占分比例被减少,故算学课被大大削减,与此同时难度也降低了不少。
所以季远川尽量不深入太多,反正也不会考。
即便是他愿意多讲,恐怕也有人不愿意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毕竟重要性太低了。
季远川如往常一般掐点教完内容,布置几道简单的功课后,他正要离开,却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夫子,学生有一事相问,还请夫子留步。”
这还是开学来第一次学生主动问他问题,季远川当即停下脚步,问道:“你有何事要问?说来听听。”
这名学生名为水越保,丙字班便跟着季远川了,以前老是爱凑在顾长鸣身边玩,对他也十分熟悉,说话间少了几分顾忌,多了几分亲昵。
“夫子是这样的,还有三日我们书院内的蹴鞠擢选便要开始了,我们乙六班约好了要去参与的,但是利伯冉偏不让我们去,夫子您来评评理,凭什么我们不能去参加,明明山长都允许了比赛,为什么利伯冉不许我们去?”
利伯冉是新来的学生,年纪虽小却古板得很,但季远川就是看中他的脾性,便特意选他做了课代表。
季远川猜测,可能也就是因此管得多了些,引得班上学生不满吧。
“利伯冉,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水越保说的可是真的?呃……你先与我说说这蹴鞠擢选是怎么回事?”
去岁他来得晚,并未赶上这蹴鞠比赛,这段时间他又一心扑在顾长盛身上,对外界的许多事都没放在心上,还是今日第一次听见这蹴鞠的事儿。
利伯冉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朝着季远川行了一礼,绷着小脸道:“回夫子的话,每年的五月,书院都会擢选出一支蹴鞠队伍,在六月初与八联书院进行比赛,书院允许丙字班以及乙字班的学生参加。”
听到这,季远川不禁问道:“既然书院准许,那你为何不让他们参与呢?这其中可是有何缘故?”
水越保急了:“夫子哪有什么缘故啊,就是他看我不顺眼,偏要和我过不去,他就是故意的……”
“好了,你先冷静,让他说完。”亏他刚刚还觉得现在的乙六班省心许多,看来是错觉了。
水越保气得很,但夫子都发话了,也不能不听,只隐晦地怒瞪利伯冉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见水越保安静了,利伯冉这才继续解释,小脸板得严肃,神情未变,只一张嘴在一张一合,看起来倒是有些喜感。
“学生确实有阻止水越保参与蹴鞠擢选,不过并未阻止其他人参与,只是水越保例外。
因为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未曾上交功课,不管是算学,还是经学,亦或是策论,都是如此。
所以学生认为水越保不应该参与书院内部的蹴鞠擢选,但是其他人可以。”
季远川强忍住笑意,安静地听完:“哦…竟是如此啊!那水越保你还有话要说吗?”
水越保一双眼已是红了,不想让人瞧见的他低着头道:“我把功课补交上去还不行吗?夫子就让我参加吧,再不让我报名,时间都要截止了。”
季远川没有回答他,只是问利伯冉道:“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利伯冉淡淡地看了水越保一眼,又道:“只要他按时上交功课,并且保证不能敷衍了事,那他自然可以参与蹴鞠擢选。”
好,事情解决了!
季远川最后进行一个总结性的训话:“水越保你可听到了,以后你可不能再……”
……
虽然是一次小小的闹剧,不过却让季远川注意到了蹴鞠赛的存在。
后来他又仔细去了解了一番,竟然发现到时他得充当一名评委。
蹴鞠他不会,篮球他倒是会,也不知这其中差别大不大,还是先补补课吧。
找谁呢?
顾长盛!
管他会不会,先找了再说吧。
第106章 雅间的男主
明日上午与大姑一家见面吃饭,之后才能去找顾长盛,那现在呢?
季远川突然觉得自己时间真多,悠闲到无聊。
凑巧这日晚饭季母没心情做,是从书院食堂打来的,两人正要用饭时,有人来访四宜小院。
人未到,声先至。
“居泽……我回来了……快快出来,我们出去聚聚……”
季母的手被吓得一抖:“这是……王夫子的声音?他回来了?”
季远川笑了笑,歉意地对季母道:“没错,就是他,估计是从京都回来了。娘您可能得一个人用饭了,我……”
季母笑得和蔼,并不在意季远川的离开:“这算什么,你天天都能陪我吃饭,难得王夫子回来了,你很该与他聚聚,去吧,不用担心娘。”
“那我先去开门,让他进来。”平时若是白天,小院的门并不会从内关上,多是虚掩着,但季远川觉得用过晚饭后他与季母不大可能出门,便早早将大门栓上了。
季远川放下碗筷,便向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王风启那格外充满活力的声音便更加清晰了。
“我说居泽啊,你这也太慢了,我都等老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开门,你看我这满头汗的。”只见王风启抬手一抹那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另一只手提着一精美古朴的食盒。
季远川没有理他口中的抱怨:“先进来吧,将你那大侄子安置好了,然后终于肯回来了?”
“是啊,总算是弄好了,王颂文那家伙不老实啊,我最后把他塞进了国学,他在里面混得如何就看他自己了。”王风启将食盒递到季远川跟前。
“喏…这是我特意从京都买来的特产,你可能不稀罕,不过这不是买给你的,是给伯母的。”
季远川笑着接过:“那我代母亲谢过王夫子了。”
两人一同朝里头走,这时王风启道:“对了,我还在国学见到了顾长鸣,他也在那儿,还和颂文是一个班的嘞。”
“那还真巧,他过得怎么样?”
“我也没怎么和他说话,就是看了几眼,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许多,许是懂事了。”
在季远川的记忆中,顾长鸣永远是跳得最欢的那个,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这人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模样。
“在外面到底要慎重些,这也好。”国学中的学生个个来头都不小,谨慎些好啊。
“我只希望我家那小子也能学几分谨慎,我也能少操些心了,唉……我兄长懒得管他,我可不能再不理他……唉不说了……”
说到这儿,二人已是绕过花壁来到了正厅,也见到了季母。
待王风启与季母简单寒暄后,季远川便与王风启离开,走到大门处时,季远川突然对王风启道:“稍等片刻,我有一事忘记与我母亲说了,你先等等。”
“行,那你快去,我就在此等你。”
季远川快步重回正厅,见到了季母又道:“娘,今晚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您一个人在家记得要关好门窗。”
正收拾碗筷的季母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别让王夫子等太久。”
这次季远川才真的与王风启离开。
……
“久别重逢,需畅饮一杯才好,居泽你觉得如何?”
“可…”
“山上的酒没滋没味的,不如我们进城如何?”
“可…”
“梨水岸的酒极佳,不如我们就去……”
“不可…”季远川想都未想就直接拒绝。
“嘿嘿,那好吧,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会答应呢,哈哈哈……”还以为你改性子了,果然是错觉,依然古板得很。
趁着天未全黑,还有些光亮,两人赶着马车下了山,在天黑前入了城,然后进了城内最热闹的酒楼——醉霄楼。
王风启边引着季远川往里走,边向他介绍着醉霄楼里最好的酒。
“醉霄楼最受人追捧的酒就是风醉大曲,入口清香,口感清爽,喝完后不会让人觉得自己醉了,但却让人有一种如坠云里梦里的熏迷感,待你尝了,你定会喜欢。”
听王风启这般介绍,季远川顿时来了兴致:“当真你说的这般好?”
“那是自然!”王风启似是有些不悦,“桐城内的酒楼,哪家我没尝过,只要你问我都能答出一二,醉霄楼的酒虽说不是第一,但也确实不错,你还信不过我?”
季远川敷衍他道:“恩恩,信得过信得过,只是……”
看着坐得满满的大堂,季远川对还有没有位置表示质疑:“只是我怕没位置了……”
王风启看了看来来往往人潮涌动的大堂,满不在意地道:“无碍无碍,我在这里有一间雅室,绝不会被人占了去,只要我报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