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找遍了堆满死尸散发着腐臭的乱葬岗,也没找到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几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几丝希望。
赵牧累得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大喘了几口气,对另外几人道:“没有,全都没有。或许夫子真的没事,我们多想了。”
利伯冉点了点头,将刚刚不知翻了多少腐尸的手,在身上狠狠蹭了几把,直到将脏污蹭在已看不清本色的衣袍上。
利伯冉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若是夫子真的无事,那还有一个可能……”
水越保立刻问道:“什么可能?”声音有些大,惹得顾长鸣瞪了他一眼。
他们四人都是青明书院出来的学生,而且都上过季远川的课,只不过顾长鸣与赵牧先一步入仕,而利伯冉与水越保更晚一年。
当年利伯冉与水越保进京会考时,季远川便将他们拜托给了顾长鸣与赵牧代为照顾,也因此这四人组成了天然的同盟。
利伯冉看了赵牧一眼,道:“还有一人也在京都,而他最有可能将青明书院的所有人救出。”
赵牧心领神会,道出那个不容忽视的名字:“顾长盛!”
顾长鸣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不过却没反驳,他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觉得利伯冉说的有些道理。
“是啊!我们竟然把他给忘了……”
利伯冉没说,其实他白天去顾长盛的住处找过一次,不过并未见到人,他知顾长鸣虽然与顾将军是亲兄弟,可关系并不和谐。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赵牧打断他们的话,说出一个可能性,“今日的情形大家也看到了,夫子他们也有可能被黑甲军给抓住了……”
赵牧看向顾长鸣,拜托道:“长鸣,这事得拜托你了!”
若是顾长鸣探不到什么,他也不打算放弃,他永远记得在青明书院时,在他陷入窘境时,夫子对他的帮助。
而那时,他的族人只是在看他的笑话。
顾长鸣点点头:“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四人之中,唯有他的家世最高,他的人脉也是最广,探听消息也比其他三人来得容易。
此时他无比希望是顾长盛那家伙插了手,他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一天,他竟然完全不恨顾长盛了,反而无比希望那人的存在……
将乱葬岗翻了一遍的四人,带着一身腐臭与希望回去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又一群人爬上了乱葬岗,将那些穿着冠服的尸体趁着夜色搬走了……
……
季远川看着面前的学生一点点减少,最后剩下最后一队,他又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看见顾长盛的人回来报什么不测。
这应该说明一切都很顺利吧!
不过,季远川的心依旧悬在半空中,没有松懈半分。
而此时离第一支队伍出发,已经过去了八个时辰,他也从早上等到了深夜。
看着时间差不多,季远川与剩下的学生也即将要离开了,他看向站在一旁眼神却一直放在他身上的顾长盛。
他突然想到昨晚他在顾长盛身上触碰到的一道道伤疤,灯光下,他竟然看花了眼,那疤痕太多了,纵横交错如一道道丑陋的蜈蚣趴在顾长盛的身上,吸食着他的鲜血。
季远川有点心疼,心疼这个不知经历多少伤痛才成长到如今模样的顾长盛,只是,他确实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了。
因为他就要走了,而下一次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季远川自认为顾长盛要去打天下,没时间也没可能去看他)。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顾长盛,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长盛敏锐地察觉到了夫子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与往日不同,没有淡然到近乎漠然的残酷,也没有疲惫到无可奈何的敷衍,更不是厌恶与逃避。
他竟然从夫子眼中看到了……心疼!没错,就是心疼。
这一刻,顾长盛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出声,不要去破坏这难得的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瞬间。
本就不舍得让夫子走的顾长盛,在这一刻又改变了主意。
“你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我要走了。”说完后,季远川才发现自己说的话都可有可无,但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顾长盛上前一步,将本来打算瞒住的事情说出:“夫子,有一事您应该知道……”
他还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季远川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刚刚有人来报,白天有人去我的住处找了我,不过夫子也知,我并不在京都,所以没有见到那人。”
“什么人?”说就说个明白,这吞吞吐吐的,是几个意思?
“是利伯冉,不过这人我没见过,也不认识,所以我手下的人便多了几分警惕,一路跟着这人到了顾府,然后发现这人连同赵牧,顾长鸣,还有一个叫……叫……”
“水越保!”季远川及时补充。他差点忘了,来京都之前,是有给他们写信的,本来还打算聚聚,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季远川想着临走前还是留下一封书信,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
顾长盛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我的人发现这四人刚刚去了乱葬岗,听到他们说了几句话,好像是特意去找夫子去的……”
季远川愣住了,脸上的错愕的表情完全静止:“他们是去找我?”
稍微一想,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那几个人怕不是以为他遭遇不测,这才去乱葬岗找他的尸身去了?
季远川心里是既欣慰又有些无奈,暖暖的,胀胀的,不枉费他曾经对这几个兔崽子那么好了,也不枉他们吃了他家那么多饭……
不过让他们白担心一场,确实对他们不住啊!
而顾长盛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季远川愧疚。
“夫子不知,我的人还听到他们说,明日要去天牢打听打听,看看你在不在里面,然后尽力救你出来。”
顾长盛状似不经意道:“如今可是多事之秋,也不知他们去天牢会不会有危险,若那是一个陷阱,那他们可就……唉……”
季远川听他这么一说,心立刻提了起来,空落落的,没个着点。
若真的是个陷阱,被抓住先不说仕途毁了,就是性命也不知能不能留下。
顾长鸣虽然家世不错,可这关头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而赵牧父母早亡,家中还有两个幼弟要养。
利伯冉是独子,父亲又早已去世,只剩一位寡母。
水越保家境不错,可他的母亲神志不清,有些痴呆,父亲另娶了一房小妾。
若是这四人真出了事,那他们的家也都要散了。
那就全是他的罪过了……
第162章 留下的夫子
“……什么?你决定不走了?”王风启觉得季远川疯了,不过是与那顾长盛在角落嘀咕了几句,竟然就不打算回书院了。
“你在想什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若是被黑甲军发现,肯定会没命。”王风启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远川,两只小眼睛也被他强自瞪大了。
“你们先出发,明日我就会赶上去,我不是不走,只是还有事要去做。”季远川完全信得过王风启能力,别看他平时不正经很,实则很靠得住。
有他在还是自己,季远川觉得没差。
“什么事?是不是和那顾长盛有关?”王风启反应平和了些,脸上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了,不过,在听到原因之前,他眉头依旧是紧皱着。
季远川便将赵牧与顾长鸣等四人干事说了,也将自己打算道明。
“……所以,你是打算明日去见他们一面,然后再回书院?”王风启听了原因,脸上怒色彻底散去。
季远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王风启叹了口气,他视线越过季远川,看向时不时朝这边瞄几眼顾长盛,心想,若说没有这家伙从中搞鬼,他是不信,怎么在此之前他什么都没听说,现在一走就各种各样事都出来了。
但他也明白,季远川这人重情,就算是自己反对,只怕也无法改变他决定。
“我等你,然后再一道走。”王风启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绝佳法子,这样有他看着,顾长盛也别想动什么歪心思了,至于季远川昨晚彻夜未归,则被他忽略了个干净。
谁知,他提议却被季远川直接否定,王风启气得脖子都红了。
“为什么不行?”
季远川解释道:“那儿还有十几个学生等着呢,而且还有已经出发了人,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主事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些事处理好。”
王风启看了看那些因为游学而肤色变黑,可依旧面容稚嫩学生们,他们因为即将要出发,正在不停地看向这边,不时还窃窃私语。
王风启妥协了,答应季远川先行离开。
而这时顾长盛见他们谈得差不多了,便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王风启怒视着站在季远川身边顾长盛,只觉得他哪哪儿都看不顺眼,让人心烦。
于是他当着顾长盛面,临走前再三嘱咐季远川:“居泽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在病榻上缠绵一月之久,险些死了,最后又是怎么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