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帝殇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对于傅东风的性子他还是不讨厌的,总之,在刚刚起步的时候,吃不准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树敌,他习惯性地先给凤宇欢夹了一筷子菜,这才问出一直闷着的话,“我看傅兄救下裴枫的原因并不简单,不知是否可以道明。”
傅东风喝酒的动作一顿,早知道瞒不久的事,没成想会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他巴巴地放下杯子,面对帝殇,就没打算打诨,直接有啥说啥了,“这次保下夜宗,也是老爷子的主意,裴枫本性不坏,不过是遇邪了。”
“邪?”凤宇欢忍不住呆了一下,“那是什么?”
傅东风看着桌面,有些凝重 道 ,“简单点说,那个叫尚清夜的其实并不是人。”
此言一出,帝殇和凤宇欢皆是怔愣了一下,倒是秋满点了点头,笃定道:“是妖兽。”
看样子,应该是早就怀疑了,傅东风赞赏地看着秋满,“没错,秋医师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接还要说个前因后果,秋满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细细地分析道:“他用的毒不寻常,且种类繁多,这样许多种的毒光是制作就要耗费大量的奇珍异宝,况且尚清夜自幼时就酷爱此道,一个不算大的宗门怕是承担不起这样的开销。”
“你还知道这些?”帝殇惊讶地挑了下眉,他还一直以为秋满就是个闭塞的山顶洞人呢,倒没想到他对宗门的发展还这么了解。
秋满摸了摸鼻子,较为不好意思解释,“本来是不知道,还是向洛姑娘问的。”他一提洛轻柔,帝殇也就透彻了,想来那个女的就是个闲不住的,说不定乘着自己比赛的时候把有的没的都说了个遍吧。
见几个人都没有要问的了,秋满想了想,接着道:“冰蝉子这种毒药虽不是什么旷世奇毒,却是人无法炼制的,它是雪蜥蜴自身唾液的分泌物,剧毒,可一但离体超过半柱香,其毒性就会慢慢消散,我前些日观察,尚清夜银针上的冰婵子可是让一名修士当场毙命了,可见那几枚银针上的毒是新鲜的。”
他故意加强了“人”这个音,提醒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这样苦口婆心地讲也是辛苦,可他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感受到了同类的灵力波动吧,那岂不是把自己也给卖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雪蜥蜴……”帝殇心底泛起一阵恶寒,他上一世受到泽尔的有神论摧残,已经开始初步相信这个世上有些什么狐狸精,猫精,蛇精等等了,可偏偏第一次遇到还给他来了个蜥蜴精……再略微想想那只雪蜥蜴与裴枫还是道侣关系,呵,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凤宇欢背上也是一阵发寒,他默默地将伸向卤鸭舌的筷子转向了果醋藕片,夹起一小片放入嘴中嚼了嚼,再咽下去,总算是把胃里泛上的轻微恶心感给压了下去,想着自己竟然跟个蜥蜴交手了这么多次,他抿了下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帝殇一眼就察觉了心上人的不适,他伸手抚了抚凤宇欢的背,正要说些什么宽慰一下,不料对面的傅东风突然乐呵了起来,“我原先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既然是个雪蜥蜴,那就直接烤了吃就行,那家伙的肉还挺香的。”
“……”
之后一顿饭下来,凤宇欢的筷子都没怎么动过,帝殇看着心疼,特意晚间拉人去开了小灶,跑去外面的铺子点了两份云吞,两人对着吃了起来。
帝殇下午吃的饱,这时也不是很饿,浅浅尝了几口汤便不再吃了,一直端坐在椅子上隔着雾气看自家宝贝绝世的脸,这样的场景不禁让他想到了八年前那个夜晚,就是面前这个人儿,顶着夜露下了一碗素汤面,将自己的心牵的更牢了。
“你怎么不吃了?”凤宇欢不紧不慢地解决了自己碗里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帝殇碗中的几乎没怎么动,不禁有些疑惑。
帝殇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轻笑道:“常言道,秀色可餐,我光看着欢儿吃就已经饱了。”
凤宇欢这一路之上早已习惯了帝殇对他不定时的调侃,歪了歪头躲开他的手,并不做多理会,“你若不饿,便给我好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吃的多些,加上下午饿了一顿,云吞面又量少,所以凤宇欢罕见地没有一碗饱,伸手把帝殇的碗扒拉了过来,直接开吃了。
瞧着他那副难得的馋样,帝殇是又心疼又好笑的,手上没动,嘴上却忍不住好心提醒,“那碗我可是用过了。”
凤宇欢闻言抬起脸来,仔细咽下口中的吃食,直接回道:“没事的,这里的碗自然也是好多人都用过了,哥哥说若是在外,不必如此拘小节。”
此话一出,完全是在帝殇的脑中敲了一记闷雷,把那荡在嘴角的笑容也给压了回去,他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这是多少人用过的碗啊!竟然让他的宝贝这样“亲密接触”了……
看到凤宇欢要拿着勺子喝汤,帝殇的汗毛直接立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拽了起来,还贴心地替他拍了拍衣衫上压出的褶子,“不吃了,晚上吃太多积食难受,我们去走走消消食。”
“可我还没饱……”凤宇欢不明所以地跟着走,期间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桌上剩下的大半碗云吞。
帝殇狠了狠心把人拉了回来,软着嗓音诱哄,“听话,回去让小厨房给你做些点心,那个吃了也不饱腹。”一会说怕积食,一会说不饱腹,所以这明摆着前后矛盾的话也就只有帝殇可以说的理所当然了。
……
因着武灵会的原因,平日里特别热闹的夜市,这时却是稀稀散散的没几个人,帝殇带着凤宇欢走走看看的,不一会就逛到了青湖的另一边,原先湖面上的小舟画舫都集中到东侧去看擂占位了,所以这边就剩下一面带着微波的湖面,静静地荡着,没有一丝声响,倒是有些抚慰人心的感觉。
帝殇缓缓地吸了口气,眨眼间十年已过,他已经在这个异世生活了十年了,上一世帝家发生的事就恍若隔世一般,他都快把自己当成这边的人了,现在身边又有心悦之人的陪伴……帝殇有时候就在想,还回去做什么呢?那个冰冷的帝家,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殇……殇?”
帝殇猛然听到了凤宇欢的声音,忽地回过了神,看着脸前轻挥的手,不由眨了下眼睛,柔声问道:“怎么了?欢儿。”
凤宇欢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帝殇没有听清,刚想开口去问,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连意识都有些迷蒙……
他心中一突,慌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睁开的时候,面前哪还有那个清冷雅致的人儿,他所处的地方,正是十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到往的“戒子空间”。
而在不远处背手而立的这个龙纹玄衣的高大背影,不是帝祟还能是谁……
帝殇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过后才试探性地喊道:“老古董?”
那个玄衣背影缓缓转了过来,露出了一张和帝殇七八分相似的脸,一双凌厉却含着些微沧桑的凤眸在帝殇的周身扫了扫,带上了一丝对方看不大懂的缅怀,他慢慢走了过来,说话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如此看来,吾儿长大之后当也是这样的……”
第27章 徒然醒悟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帝殇皱着眉,语气颇为不好,“你不要告诉我,每次把我拉进来都不用经过允许。”
“为何要经过允许。”帝祟理所当然地反问了一句,后没等帝殇的脸色变得更黑便接着说道,“吾一般不会这样失礼,可汝要清楚吾把汝带来的目的。”
帝殇一顿,想到可能是自己不想回去的想法惊动了这人,于是别开了目光,解释道:“我也没说不帮你寻找残魂,实不相瞒,相比较无聊的现世纪,这里的确更吸引我一些。”
帝祟看着他,也没再说话,只是一挥衣袖,周围的场景就翻了个个,原本漆黑的四周立马被刷上了一层雪白,停滞的空气中还不时飘出一声声规律的电子声音……因为不是第一次进这个地方,帝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现代的ICU病房,而近在咫尺的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苍白的面颊,微弱的胸膛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远离人世……
虽然时隔十年,可那声震耳的枪声好像就响在上一秒,帝殇静静地看了一会,忽而觉得自己的胸膛也慢慢地涌上了一股压抑感,他后退了一步,紧握住拳头道:“我不会这些年都在这里躺着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没有自己的帝家,估计也垮得差不多了吧,那些老东西又怎么会让自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是。”帝祟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手上又是一挥,周围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样,“汝在那里生活的十年,在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过了十天,不过殇儿,汝需要清楚一件事,就是汝本来就是现世纪的人,若是现代的肉体死亡,汝不论在哪里都活不下去,而现在,汝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却不是帝殇想听的内容,他沉吟了一会,理了理有些乱套的思路,最后冷冷地看向了帝祟,“老古董,你知道我不惜命,今日带我来看这些,应该不只是要告诉我,我快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