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车后要开的门,实际上离走过来的两个人更近,但谢然没有理会,而是带着人绕了一圈才过来。
这样做,没什么特殊的好处,只是能把半边湿透肩膀挡起来,不让伞下的人看到。
这时候的时叙看着面前被打开的车门,以及身旁等待自己上去的人,不由有点懵逼。
原本只是借出伞,把人送到目的地就离开的打算,走到半路,身旁的人似乎觉得不舒服,把伞柄接了过去。
然后就莫名发展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谢总。”时叙眨眨眼,看一眼伞外青色的天空,想了想,温声对身旁人道,“到了,我该走啦。”
青年抬头,因为光线暗,琥珀色的瞳孔中显现出一种温和神色,谢然低头看他,抿一下唇,没有吭声。
他不太擅长面对这种情况,这种时叙对他陌生至极的模样。
从前的时候,总是时叙对他道,阿然做什么,现如今时叙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话应该换他说才好。
可是他只能把车门推的更开一点,一眨不眨看着人道:“我也送你回去。”
只是这么说完全不能让两人关系变得更好,更像是礼尚往来的客气一样,谢然眸子里闪过懊恼。
但也正是因为客气,时叙没有多想,也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他坐进去,于舟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到时叙,整个人都吓瘫了。
没经历过的人不知道谢然对时叙感官有多复杂,可是他知道,所以如今是什么状况,因为和时叙共撑了一把伞,两个人又和好了?
这牛逼的时叙和不坚定的老板。
于舟摸摸方向盘,向来理智的头脑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他不着痕迹往后面看,看到时叙也同样湿了半边肩膀,心中便了然。
怪不得,原来是时叙改变的程度戳中了老板底线。
于秘书驾驶的经验并不比专业司机差,汽车平稳行驶在因雨水而变得湿润的道路上。
车内的氛围安静,因为不熟悉,也因为如今的成绩还没有到让老板为之侧目的地步,时叙没有贸然出声,只是笑一下,礼貌将伞放在身旁。
是一般员工应该有的平常心态。
谢然看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动,想对他说话。
他想了会,寻找合适的措辞:“去哪里?”
他是完全疑惑的嗓音,前排的于秘书听到,一口气没提上来。
但随后他又想到,虽然时叙的宿舍是老板亲自分配,但他一直不关注从前的时叙,除非对方又做什么出格的事。
记不住住处好像在情理之中。
于秘书职业素养良好,即使心里这样那样八卦了好几遍,面上也没透露出任何情绪。
时叙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对身旁的人说出小区的地址,看到谢然偏头认真听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很轻,但在无比安静的空间里,前后两个人都听到。
于舟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后面那个时叙和从前自己认识的好像不太一样,但无论是面容声音都完全相同,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谢然则默默柔和了神色。
汽车平稳在雨幕中穿行,一直到时叙宿舍楼下。
小区里植被丰富密集,冬天也依旧绿意盎然,树叶和灌木丛被雨水润的清透,空气中有泥土被打湿后特有的土木清气。
谢然想接过伞送时叙下去,被时叙摇摇头阻止:“雨太大了,谢总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他的嗓音温和清润,像天空中落下的雨,说话时笑着,没有一开始的客气与距离感,谢然听出来,唇边微不可查一勾。
他没有再动,而是看向时叙的方向,眸色很深,好像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只是道:“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他的目光清透又温柔,几乎淡化了容貌带来的锋利感,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或恶念在其中。
时叙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对自己十分优待,但对方过于明澈的目光也不会让人多想,只是笑出来:“好,我知道了,谢谢。”
他撑着伞进门,对谢然挥挥手告别,等待在原地的车便如同来时一般离开。
空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于舟因为要根据谢然的态度重新评估时叙,思索一瞬,询问道:“老板,除了合同,以后其他方面也管一下吗?”
他说的是时叙,从前的时候,除了不许时叙胡乱碰不该碰的东西,谢然并不怎么管他。
然后于秘书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冷淡音调,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时叙最近的工作,公司有参与吗?”
有参与投资,就能有更大的话语权,就能够让身处其中的人得到最好的对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是熟悉的嗓音,清冷单调,但提起时叙时,总有一丝与众不同的优待纵容在其中。
于舟被自己的想法惊讶,晃神一瞬,秘书的良好素养让他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暂时没有,需要吗?”
谢然眼睛微垂,微不可查的柔和泄露出来:“需要。”
于舟这下感觉到不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僵硬,好一会,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低声确认道:“会不会有点快?”
会不会突兀了,毕竟算上今天,和时叙关系也才缓和一天而已,就义无反顾给他砸资源吗?
谢然却没再说话,他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神情有些冷,偏头看窗外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模糊的景色。
不快。
没有人知道,他等了时叙多久,守着被盗走的皮囊,看着明明该有最好的前途,明亮如灿灿阳光的时叙,一步步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却挽回不了。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只想时叙重新明亮。
第14章 第十四只男主
从前于舟一直觉得奇怪,觉得谢然对时叙的态度奇怪,同时也很矛盾。
说讨厌,但他悄无声息把时叙护的周全,这个圈子乱又危险,这些年全靠有他护着,时叙才能安然无恙。
但说喜欢,看着又不像,哪有喜欢的人日日在眼皮子底下却一眼都不看,提起来满是厌倦的。
于舟只好理解为这是谢然念旧情,太喜欢从前的时叙了,不愿意相信时叙现在已经改变。
又觉得时叙厉害,让他冷静理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板像变了个人一般。
于秘书不知道,在许多年前,时叙刚离开的时候,他眼中理智冷漠,不为外物所动的老板,曾更疯狂的找过时叙。
他几乎失去理智,一直找了很久,消息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传出来。
谢然匆匆赶过去,终于在城镇混乱的酒吧里看到了自己漫长时光里无比想念的少年。
那是他熟悉的面容,有着最漂亮的眼睛,然而少年目光迷乱,意识不清,醉醺醺与人喝着酒,眉眼间全是丑态。
谢然从周围人的口中知道,少年叫时叙,不知道遭遇过什么,不上学,也不上班,整日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靠别人的施舍过。
谢然与他打了照面,看到他因酒醉而露出的丑态,和与面容格格不入的贪婪目光。
谢然就认出来,这个人不是他的时叙。
但他手腕上有时叙不小心留下的烫伤,他笑起来时有和时叙一模一样的梨涡,他的嗓音与时叙全然一致,他退掉了时叙努力考上的大学。
那是时叙年少时最大的梦想,却被不相干的人占据身体后轻而易举毁灭殆尽。
谢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违反常理的存在才能改变一个人的灵魂,一开始他恨意刻骨,到后来,他只想找到被赶走的时叙去了哪里,有没有受到委屈。
可是这种虚无缥缈的猜测,甚至找不到愿意相信的人。
到后来,谢然几乎不能让自己去想自己其实知道这件事,那会让他产生无比暴虐的毁灭欲,让他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他只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不好,小城酒吧的门口又脏又乱,充斥着难听的口哨声与刺鼻气味。
天空是灰色的,他点了烟,看到指间猩红的灯火明灭。
隔着酒吧薄薄的玻璃,他看到里面少年无所觉察的面容,除了时叙离开那天,生平头一次感到刺骨锥心。
*
在前几年里,因为占据时叙身体的灵魂没有底线,所以谢然也没有贸然暴露自己。
他不担忧对方如何自己,却不想世上多一个威胁时叙的因素。
现如今危机解除,他对时叙本人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
于舟作为跟前最近的人,第一且非常直观的感受到。
在无意中看到老板电脑上挂着star直播,而直播间名字是time、后。
时叙的直播时间一般偏晚,尤其是最近要研读剧本,直播的时间更是变少,但每天也会固定直播一个小时左右。
与很多粉丝一起,谢然八点就打开了直播间,边工作边等。
虽然给了时叙联系方式,可青年似乎并没有想麻烦自己的意思,谢然虽然有点失望,但不想时叙为难,也就没有太过急切主动。
现如今两个人的微信里还是寥寥几句简短又客气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