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孩子招人喜欢。如果他是盛总的话,肯定也会对这孩子很好的。
车很快行至齐家。
今晚齐家的人将一起吃晚餐,家主齐明栋的情妇邓萍特地把谢灵乔也叫了回来,美其名曰团聚。
但这团聚的晚餐,谢灵乔却仿佛一个外人,而齐明栋、邓萍,以及他们俩的一双儿女,这四个人才是一家人。
谢灵乔默默地吃他的饭,听着那边几个人时不时的欢声笑语,除非必要,并不说什么话。不过,他今天回家,其实也是有一件事……
吃到一半,他终于忍不住了,停下筷子,看向齐明栋,说:“爸,老师说让我去参加下个月的数学竞赛,得提前交住宿活动费……”这费用得家长交。
齐明栋就坐在邓萍与女儿中间,身材微胖,因为肉比年轻时多的缘故,原本称得上英俊的五官被挤得肿了点,甚至眼睛有点像绿豆眼了,他用这双眼睛审视着谢灵乔,油光发亮的嘴里缓缓吐出冷漠的声音:
“参加竞赛?不去,我没钱给你。”
没钱?他齐明栋怎么可能没钱,这么大一个家族,他是家主,说他连孩子参加一次竞赛的钱都交不起,简直是笑话中的笑话。
邓萍为维持住端庄模样,低头,掩住嘴角差点浮起的嘲笑;女主齐瑜瑜则是用手托着下巴,直接朝谢灵乔投来利箭一般嘲弄的视线,这视线中又裹挟着愈发深沉的黑暗,阴鸷的毒蛇一般。
谢灵乔眸子怔怔。
他是鼓起勇气、做好心理准备才喊出的这么一声爸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而且邓萍与齐瑜瑜这一对母女的视线都针一般朝他扎来。
他安静地低下头来,不再说话。少年这般低头的模样,比来时更加拘谨。除非必要,他大抵会一直安静如墙角的小草。
因为低下了头,他也就没能看到,齐家的儿子齐浩然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这边,显然是正在为他而担心。
已经吃完饭,齐家这几个人也没有在饭桌上久留的癖好,女佣收拾完餐桌后大家各自离开,有的回房,有的去其他地方。
谢灵乔一个人回自己房间。
他刚刚回房,房门却被敲响。
返身去开门,发现原来敲门的是齐浩然——齐浩然一见谢灵乔开了门,便将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像是安慰的动作。谢灵乔还没来得及说不,
齐浩然已经哥俩好似的揽着他转身进房间,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没事吧?我爸那个人,嘴就是那样的,你别放在心上!”齐浩然身为齐家的儿子、女主的弟弟,这时候全无与女主同一阵营的自觉,安慰起谢灵乔来那叫一个积极,他把谢灵乔带到书桌前,两人一同坐下,还非跟谢灵乔挤同一把椅子。
“竞赛费用对吧?别担心,我借你,不用还啦。”齐浩然拍拍胸脯,又道,信誓旦旦。也的确,这一点费用于他而言好弄得很,毕竟他父母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随手拿出点就行了。
对于对方这样热情积极的反应,谢灵乔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呐呐地说,“那,谢谢你了……”这样看来,齐浩然,其实人也不差呢。
谢灵乔的声音素来软软的、轻轻的,被齐浩然这么一个经常打篮球的大男生揽着肩,圈在椅子里,被困住了的小兔子似的——
这个男孩常常就像小兔子,在齐浩然眼中,他在对方回家时看到对方的第一面便觉得这是只软乎乎的兔子。
恐怕一捏,还会委屈地缩成一团,就是不说话。
齐浩然联想到那样的画面,再俯视此刻就身处自己臂弯内的谢灵乔洁白小巧的耳垂,感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因为相贴的缘故,仿佛隔着布料传递过来,再下意识地嗅着对方身上的淡淡奶香味儿……
忽然,齐浩然眸色一沉,鼻头一热,一行红色的东西流了下来。他蓦地瞪大眼睛,慌忙拿手捂住鼻子:卧槽,丢脸。
“你、你流鼻血了……”
谢灵乔恰好一抬头,顿时撞见这一幕,惊讶不已,下意识地从桌角扯了纸巾递给对方。
齐浩然收了纸巾,忙低下头擦他的鼻血。
谢灵乔便疑惑地发觉,这个男生不仅流了鼻血,此时此刻,连脖子都红了,红通通的一片,也不知是怎么了。
大概是……上火了?
这个谢灵乔难得回一趟齐家的晚上,齐浩然即便是丢人的流了鼻血也不愿立刻回自己房间。
他就留在谢灵乔房里,呆了一两小时,谢灵乔写作业,他也在旁边写作业;谢灵乔托腮发呆的时候,他就拿了小玩具来逗他,也不知是惹他开心还是惹他生气。
一年一度的校园祭,在三天后正式拉开帷幕。
这所学校的校园祭活动区别于其他活动,为期两天,是由各大社团各自单独策划节目,进行各类集体的或单人的表演节目、娱乐性质的运动项目等来吸引学生们,最终决出每年的王牌社团。而每个社团在校园祭中的策划节目还起着吸引人气、招新引导的作用。
学校势力最大的是学生会,而各大社团里,又以话剧社、舞蹈社这两个老牌社团为热门,因而话剧社今年的策划节目,可谓早早的便在校园内吸引了诸多关注。
女主齐瑜瑜在这次话剧社的话剧中是女主角,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灵乔会被临时替换成男主角。
后台,齐瑜瑜坐在化妆台前,娇俏的脸蛋刚上了适合演出且漂亮的妆,一时间她的容颜愈发光彩夺目。
她一边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一边打量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她新的跟班,一个长相普通,家境富裕的的女生此刻正站在她身旁,同她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部分家长陆陆续续已经抵达我们学校,听说盛淮先生作为特邀嘉宾也来了,现在学生会正在接待他……叔叔阿姨应该也快到了。今天不光是全校学生,还邀请了许多校外人士包括社会各界知名校友、学生家长,不过不用担心,瑜瑜你这么漂亮,演技又好,今天一定能大放光彩,压死那个所谓的乔乔!”
哼,当然了。
齐瑜瑜盯着镜子,眸中闪着野心勃勃的光。
谢灵乔配当什么男主角?
待会,他注定是在所有人面前,灰溜溜地给她垫脚的。
话剧社的场地与往年所划分的一般,往年在小礼堂, 今年亦然。
本来观看各社团的表演节目是观众随机选择, 因为话剧社热门, 选择来观看他们这边的人便比其他普通小社团多得多。
话剧表演尚未正式开始, 舞台还笼在一派静静的黑暗中,观众已陆续抵达。
“你看, 那边, 宋朝来了……”有女生低声对身旁的人道, 细碎耳语。
“看到了。他的气质好特别……”
“像今年拍历史正剧反而苏倒一片女观众的那个男明星?”
“也不是, 不一样,反正都很帅……”
诸如此类议论,从宋朝刚进入青春期伊始便始终一波一波的海浪般围绕在他身旁, 他早已习惯这些声音,它们于他而言如吃饭喝水一般的自然。他坐在观众席前排, 两条长腿交叠,凤眸半阖, 目光搜寻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个男孩子, 谢灵乔。
因为话剧还没有开始, 谢灵乔也不乱窜, 宋朝并没能看到对方。但这没关系,宋朝抬手, 揉了揉太阳穴,他会等他等会上台。
宋朝的鲜花已经给谢灵乔准备好,不论他表演得好不好——乔乔毕竟是第一次演出, 能完整、不怯场地走完全程就已经很好了。宋朝想。
盛淮作为嘉宾,今天也在受邀之列,来到了校园祭的现场。他原本不打算来出席这活动,听说谢灵乔今天将会出演话剧男主角后,便推翻了原定行程转而来参加了这可有可无的校园祭活动。
不过……除了他本人,今天还有一个人同他一起来了现场——白书雅,盛淮的母亲给他推荐的白叔叔的女儿。
这趟行程是盛淮母亲硬塞的,非说人家姑娘想来玩,一个大男人别拂了人家姑娘面子。
于是盛淮此刻正同白书雅坐在一起,就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左的位置。
盛淮西装笔挺,而坐在他身旁的白书雅一袭白裙,既温婉且知性,陪着他看向台上——实则白书雅看的是盛淮,她用余光瞥着盛淮刀削斧刻般的侧脸。
旁边坐着的,是她暗恋了这些日子的男人。她不想看起来太过热切,反而起到劝退盛淮的效果,便始终只是循于礼地坐在他身旁,偶尔向他搭话,搭话的三言两语也是礼貌极了。
但没人看得到她内心的羞涩,她垂下眼帘。
“瑜瑜,你准备好,马上该你出场了!”幕后,新跟班手里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水,围在齐瑜瑜身旁道——这水本来是给齐瑜瑜解压用的,没想到她全然不需要,于是跟班不知不觉地自己喝了一半。
齐瑜瑜正在最后整理自己两边小臂绑上的泡泡袖,整个人显得自信极了,眉目间神采飞扬,她斜睨新跟班,嗓音也是润而亮的:“放心。我齐瑜瑜是谁?”
她两年前跟在圈内做专业戏剧指导的堂姐利用课余时间学过一年的戏剧表演,虽然真正的戏剧表演十分深奥,她多少是学了些业余的皮毛底子;而谢灵乔,一个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门外汉,怎能与她相比?
待会在台上,他不紧张得台词全忘就是好的了。
“嘻嘻,当然,瑜瑜最棒了。”新跟班捧场得很,捧得齐瑜瑜内心一阵满足,下巴不由地又抬高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