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逐颜已换了一身正装。他本就长得高大又好看,沐浴在灯光下的时候,就像个从油画里走出的王子。
聚光灯里,他静静看着温斐,对他做出邀舞的姿势。
“亲爱的,我能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么?”
漫天星光在他身后延展,钻石被揉碎在他眼中成了点缀,而他精心准备这一切,只为补上大婚时那场未能跳成的舞。
又或者,这是一场为重新开始而办的庆祝。
温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深觉自己着了他的套。
自己应该跑回浴室里洗个澡,换上最好看的一套衣服再出来的。
穿得这么草率,活像丑小鸭跑进了天鹅堆。
不过有谁能舍得不答应展逐颜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呢?他往前走近,将手搭在展逐颜的手上,扬眉浅笑道:“当然可以。”
乐声渐起,展逐颜踏着节奏跟他跳起舞来。
一时间温斐竟分不清自己跟他到底是经历了二十几年,还是纠葛了数万年,又或许,是生生世世。
他们之间有过泪水,有过仇恨,有过背叛,也有撕心裂肺的爱与痛。可他们都是凡人之躯,当卸下一切重担时,只想找到对的那个人,彼此依偎着,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初时的乐声并不急促,展逐颜还能在节奏的间隙里跟他细语:“对不起,阿斐,因为我,让你失去了很多东西。”
温斐听完笑了笑。其实恩怨情仇他已经释怀,以前视之如生命的东西,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他已经得到了更宝贵的。“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那么精彩的经历。”
他意指在系统里发生的事,而展逐颜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心一笑。
那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唯他们两人所独有,珍贵无比。
展逐颜捧住温斐的脸,以额抵额道:“是你,让我坚定了离开展家那个泥潭的决心。从此以后,我可以活得更像自己一点。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永远不变。”
他吻上去,温声道:“阿斐,我爱你。”
温斐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在唇齿缠绵的间隙中,给予了自己的回应:“我也是。”
一吻将尽,展逐颜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在温斐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他仰首看着自己的爱人,道:“温斐,跪在你面前的是展逐颜,一个可能无法给予你更多荣耀与富贵的男人。他有点鲁莽,坏毛病一堆,甚至做过很多让你伤心的事。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爱人,并不能让你完全满意。但他愿意用这一生来陪伴你,给你幸福。”
他捧起温斐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目光熠熠地看着他,庄重道:“这个男人很贪心,他想构筑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用伴侣的身份来拥有你。”
“现在,他想跟你求婚,你愿意接受他吗?”
温斐眼里微有泪光,可他泪中有笑,是因喜悦与感动而生泪。
“我愿意。”他说。
展逐颜在他手背上烙下一吻,又站起身来,跟他拥吻。
温斐的心在胸膛里猛烈跳动,他红着脸,对展逐颜笑道:“这次你可能没法办一场比之前还盛大的婚礼了。”
展逐颜看了看两人手上的镯子,神神秘秘地说:“也许可以也说不定哦。”
说完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星辰北落,日月东移,飞舰载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缓缓向北边飞去。嶼。汐。團。隊。
也许未来的旅途依然会很精彩,却是蜜糖铺路,金玉为石,所行之处,鲜花盛开,再无荆棘。
END.
第346章 【番外一】婚前恐惧症1
“小贱.人,过来!”
“奥森克的狗,来汪两声。”
“是还没挨够打么?跪下!”
一声又一声或恶意或恶心的话语充斥在耳畔,如梦魇一般紧紧地压在温斐身上。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整个人在梦里竭力全力地挣扎,却根本逃脱不掉那些人的纠缠。
“阿斐!阿斐!”是谁在喊他?
展逐颜打开床头灯,骤然亮起的灯光打在温斐满是汗水、一片煞白的脸上。温斐猛地坐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展逐颜,未能聚焦的瞳孔里一片迟钝的茫然。
出于本能,他往身后退了一退,可这样的退避如针尖一般刺痛了展逐颜的眼。
“怎么了?又梦到以前的事了么?”展逐颜难掩心疼地看着他,温声问道。
温斐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扭过头去看了看窗外。
天还未明,层层叠叠的光泛上来,折射出鱼肚般的浅白色。光与暗没有明确的分界,相互晕染,汇合成一种谁也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屋内虽是恒温,可温斐却似乎察觉到了屋外的冰冷,像是一个人仅着单衣行走在冷风中,刺骨的风从镂空的衣料里穿透过去,皮肤变得冰冷,即使努力拥抱自己,也无法使身体再温暖起来。
但即使这样寒冷,还是有冰冷的雨从天而降,落在头上,让那冷更添一分,透骨而来,好似要将人仅有的一丝温度都要剥夺掉。
温斐紊乱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他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冷汗带来的凉意里,终于辩清了眼前的男人。
不是那间监狱,也不是那些过往。
他回来了。
他动了动失却血色的唇,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泥雕木塑的一样苦涩。半晌,他才终于让那几近罢工的声带重新运作。
“我刚说了什么么?”温斐这样问。
展逐颜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尴尬,他几次三番想将话吞进肚中,甚至可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编造一些适合的话绕开这个话题。
但终究是对温斐的忠诚盖过了这些冲动,他说了实话:“不要,还有滚……”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展逐颜的回答时,温斐还是难以抑制地陷入了沉默里。
展逐颜并没有打扰他,就在温斐差不多要僵化成一座石像的时候,他开了口:“要再睡一会么?还是……”
温斐摇了摇头,并在他准备靠近的时候躲开了。
展逐颜僵硬了片刻,将停在半路的手缓缓收回。
他与温斐隔得很近,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可这一刹温斐将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封闭的个体,于是他们之间,便瞬间隔开了千山万水。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展逐颜没有再鲁莽地打扰他,而是转身下床,穿好鞋子离开了卧室。
清水冲刷着杯壁,发出阵阵激越的声响。
展逐颜垂目看着杯中的水流,眼睛里宛如沉着江海翻着波涛,又仿佛藏着暴虐的野兽。
在樊瑞达被海曼一行人抓住、失去自由的时候,他就因为温斐持续抗拒的原因,尝试过恐惧疗法,逼温斐直面那些不愿回首的东西。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治疗获得了一定的效果。温斐的欲望不再需要凌虐和暴力来唤醒,细水长流和温柔体贴同样能让他感觉到舒适。
温斐对于过往也有所释怀,可今夜的事却也让展逐颜明白,那些痛苦与困扰并未完全结束,他们潜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他的爱人,一找到机会就会窜出来,猝不及防地咬温斐一口。
身体的伤已经好了,可心里的还没有。
而让展逐颜倍感痛苦的是,他能触及温斐的身体,却无法钻到他灵魂中将他护卫。甚至说,如果要将这些噩梦的追根溯源,罪魁祸首也不过是曾经那个愚蠢而自大的自己。
玻璃杯被他洗干净,拽在手里。
他并没有无能到要用暴力来发泄的程度,可这一次,强烈的无力感令他对自己心生憎恶。
厨台发出的机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之前烧的水已经开了。
他端着泡好的牛奶回到房间时,才发现床已经空了,温斐已不知去向。
温斐并未走远,展逐颜很快就寻到了他的踪迹。当展逐颜看到温斐的时候,那人正坐在别墅区右侧的高台上,抱着膝盖靠在耸立的假山上,静静凝望着低矮处的一汪蓝色湖泊。
温斐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睡衣,原本高大的身体蜷曲成一团的时候,像极了山洞里自行舔毛取暖的困兽。
别墅区背山临水,是展逐颜照着温斐的喜好挑的。
湖泊面积占了别墅区的三分之二,用肉眼去看时望不见边际,像极了海。
展逐颜的脚步声一靠近时,温斐就听了出来。
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保持着看水的姿势,又好似只是神思放空,什么也不想管。
展逐颜抬手,用修长白净的手指解开纽扣,脱下外衣,将衣服披在了温斐身上。
带有展逐颜温度的衣服勉强抵御了外界的寒冷,可温斐知道自己此时一身都是凉的,那丁点热度根本没什么用。
展逐颜在他身侧蹲下来,与温斐保持着同一高度。
他没有粗鲁地打破沉默,只是默默地待在那,等发现温斐面色稍稍缓和的时候,才伸出双手将他环在臂弯里。
两个人的脑袋靠得很近,展逐颜用幼兽依偎的姿态,磨蹭着他的颈侧,轻声问他:“外头冷,要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