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离开了。
仇寄寒武功高强,他可以轻易看出冷风盈内功高低,是以根本不怕他会耍花招,便带着他去了旁边的石室。
冷风盈跟着仇寄寒进了其间,待到石门关闭之后,他心中的害怕才稍稍沉淀下来。
“伯父。”冷风盈喊道。
仇寄寒极其散漫地坐在石凳上,他气质冷硬,浑身遍布杀伐之气,听到冷风盈这么喊,他眉毛都没动,便将目光挪向了他身上。
“你不用喊得这么亲切,也不要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舌头,你今日是没办法活着出这里的,我喊你来,也只是给我儿子一个面子,让你自己选个死法罢了。”
冷风盈听他此言,心已凉了半截。他勉强动了动发僵的舌头,问道:“伯父想杀我?就是因为忆阑兄喜欢我?这未免也太滑稽了吧……”
仇寄寒左手在石桌上敲了两下,沉闷的声响,活像阎王勾魂的闷声一样。
“杀了便是杀了,他要是想找我是非,只管来找他老子便是。我先解决了你,再来教他。”仇寄寒说话的同时,右手已成爪状,一把掐住了冷风盈的脖子。
冷风盈在他动手的同时已经急速往后退,但他到底还是没能快过仇寄寒,还是被他抓住了。
“既然你不选,那就只能我来帮你选了。”仇寄寒冷声道。
冷风盈咽喉被制,呼吸受阻,登时心中越发恐惧。然而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对着仇寄寒道:“伯父且慢,勾引你儿子的另有其人。”
仇寄寒闻言,手上的动作撤了几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冷风盈,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姿态。
冷风盈从他手中脱开,一边揉脖颈,一边对他道:“外面那个人,名叫风袖,他是我叔父之子与我父亲的妾室之子,被我父亲视作耻辱,少时便送他去了妓馆为妓。忆阑前阵子去了康庄,将他接到盛京,本只是为了给我治病,可不知此人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忆阑兄为之神魂颠倒,还将他接到客栈,与他同寝同食,宛如夫妻一般。”
“夫妻?”仇寄寒嘲讽般地笑了一声,道,“两个男人,夫是什么夫,妻又是什么妻,尽走些邪门歪道。”
“伯父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冷府中的人,还有客栈的小厮,他们定然会知道些内情。”冷风盈说。
仇寄寒闻言,也信了几分,他在石室内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人推门进来,跑到他旁边耳语了一番。
仇寄寒与那下属两人交谈,用的是逼音成线的技法。冷风盈虽探听不到他们的言语,却也能根据他们的神态猜测到一二。
等他们交谈完毕之后,仇寄寒便挥手喝退了那个手下,石门重新关闭,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仇寄寒束着手,看向冷风盈,他说:“我已经问清楚了,他们的确是在我儿常宿的房间里见到那小子的。既然你跟我儿只是朋友关系,那此番是我错怪了你,我现在便遣人送你出去。”
冷风盈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道:“伯父明察秋毫,晚辈先行谢过了。”
仇寄寒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暗之色,他上前一步,迅速地捏开冷风盈的嘴,给他喂了一粒药下去。
冷风盈吓了一跳,伸手想去抠,可那丹药入口即化,早已寻不见踪迹,抠也抠不出什么东西了。
仇寄寒见他吓得魂飞魄散,慢悠悠地欣赏了一番他这丑陋姿态,才道:“你怕什么,这只是避瘴丸而已,我这山林之中瘴气密布,我特地赐你一枚丹药,保你平安罢了。”
冷风盈听闻此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他拱手对仇寄寒谢道:“晚辈多谢伯父赐药。”
他虽嘴上说着谢,眼里还是难掩恐惧之色,显然仇寄寒的喜怒无常令他很是害怕。
“好了,出去吧。”
冷风盈听了他这一声,如闻天籁。他赶紧推开石门,往外走去。
风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本想摸索着离开,可左右之人皆看着他,不让他离去。
他耐心等到脚步声复返,这才对着那脚步声的方向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仇寄寒紧随在冷风盈之后出来,他见了风袖,看他模样女气,倒真是个狐媚相,心中自然生出厌烦来。
“螭吻,你送冷公子出去。”仇寄寒对右边一位黑衣下属道。
“是。”
接着仇寄寒转过脸来,对着风袖道:“至于你,就留下吧。”
他话音一落,登时便有两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挟住风袖。
风袖心中一惊,下意识便道:“我不是冷风盈,为什么我要留下?”
冷风盈本来都准备走了,听了他的话,却又回转过来,对仇寄寒道:“伯父且慢,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他说。”
这自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仇寄寒也没有拒绝他的道理。是以仇寄寒只是招了招手,那两人便让开了地方。
冷风盈走到风袖面前,他看着风袖那张与自己都有几分神似的面容,突然笑了。他说:“风袖老弟,哥哥我就先走一步了,这位是忆阑兄的父亲,也是你的长辈。”
风袖睁着空芒的一双眼,望向他的方向,说:“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冷风盈笑笑,他现在不装那副温润模样,这笑容里便带上了几分恶毒的意味,他说:“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他凑过去,在风袖的耳边轻轻道:“向来只有我不要了的才施舍出去,没有别人从我这里抢东西的道理。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贱,勾走了荆忆阑的心。不过,你也要感谢感谢你的那位娼妓母亲,她自己抢别人的男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酿成今日之苦果,也怪不得别人。”
第264章 风落笛声寒(十七)
风袖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竟僵硬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冷风盈说完之后,见风袖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霎时间心情大好。
他抛下风袖,任由螭吻在前面带路,自己扬长而去。
仇寄寒知道这出闹剧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便招呼着下属让他们将风袖带走。
“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吧,须知身首分离,方必死无疑。”仇寄寒道。
风袖自然不肯依从,尽管他气力甚微,却还是竭力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他虽是一等一的命贱,却也是一等一地怕死,此时听到这些人起了杀心,他怎么可能甘心赴死。
仇寄寒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被风袖这么一闹,他仅有的一点脾气也被磨没了。
“还愣着做什么,吵死了,拉出去。”仇寄寒道。
旁边便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风袖的嘴,拽着他的手将他往外头拉扯。
仇寄寒静静看着这一出,正准备挪开眼,却又在看清风袖侧脸的时候,突然浑身一震。
那两名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仇寄寒已经飞身过去,一把将风袖从两人手里扯了出来。
风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又被人捉了过去。
仇寄寒伸出手捉住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像要将他脸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端详清楚。
方才仇寄寒不过扫了他一眼,半点都不愿意多看,可现下他再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
风袖被他捏得发痛,却又不敢发声,他们两人的实力过于悬殊,这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捏死。
仇寄寒看了他一阵,才开了口。他语气和缓,像是生怕吓着他一样,问他:“你认不认识叶文澜?”
这般陌生的名字,风袖自然是没有听过的。他摇了摇头。
仇寄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犹自不死心地问道:“你母亲是谁?”
风袖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阮惜玉。”
“阮惜玉?她还有没有别的名字?”仇寄寒又问。
风袖想了又想,最后只好回答道:“玉兰,这是她的花名。”
“花名?你母亲是个娼妓?”仇寄寒回过神来,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娼妓二字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风袖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心生不喜。
见他点头,仇寄寒心里的那丝期盼也就断了。他道:“原来是个娼妓,那定然不会是她了。文澜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娼妓扯上关联。”
他反复看了看风袖,啧啧道:“你一个娼妓之子,居然能长出一张和她这么相似的脸。也罢,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
两名下属闻言,便齐齐将风袖放开来。
风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见仇寄寒来了一句:“将他送入我房中。”
风袖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天灵盖蔓延到了脚后跟,让他哆嗦得连牙关都战栗起来。
风袖看不见外面是何光景,可他却能猜到,应当是晚上了。
他被绑了放在床上,身上只有一件寝衣蔽体。
这阵子,荆忆阑若是觉得夜风寒凉,便一定会用披风把他裹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
风袖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他的这些示好,可到了难过的时候,这些稍显得美好的画面,却又会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