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吵了。”苏子玦一身火红的喜服,本来是满心欢愉的,但奈何外面人声鼎沸,让人不得安宁。
“谁叫你满世界的撒喜帖,来的人能少才怪呢。”覃无由坐在一边看着扈云旌帮苏子玦束发,“甚至都发到揽月宗里了,我这个月看着就不下十张。”
苏子玦倒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只是想多些人热闹,却没想到如今热闹过了头。
“青迟那边怎么样了?”他这个大典是按照古时候的成亲模式走的,所以岳青迟并没和他在一个屋子里。
“在隔壁院子里,吴钰竹罗云敷他们两个陪着弄呢。你也是活该,不是你搞什么劳什子,现在你能连人都见不到。”覃无由拿起苹果咬了一口,“本来大典都是极没必要的,你还弄这些虚礼。”
确实,修真界里面结成道侣一般就一句话,大典在几千年前盛行,如今都嫌繁琐,基本省去了。但苏子玦就是想要个婚礼,谁又能说什么呢。
“好了。”扈云旌将苏子玦的头发束好了,走到桌子前也拿起了一个苹果,“真人看看合不合心意。”
不就是简单束个发嘛,有什么合不合心意的。修者尘缘尽断,他们的婚礼也就没有了各自长辈,这束发一层,他的交给了覃无由,岳青迟的自然就是交给了吴钰竹他们了。也算是各自的“娘家”了。
“多谢。”苏子玦向扈云旌道谢。
“你这就算是整理妥当了吧。”覃无由过来搭着苏子玦的肩,“那和我出去逛逛,我今天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覃无由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他觉得有意思只怕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苏子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典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呢,你也见不到你宝贝徒弟,何不跟我去听听热闹。”覃无由说着就要拉着他走,苏子玦拗不过,加之今天心里也确实有些躁动,闲坐不住,只隐了身形同覃无由出去。
他们所在是前山的院子,两间房子都扩建成了独立的院子,苏子玦这个更大一些,算是婚房,岳青迟那个……是江谙的房间。
大典举行的场所是在后山,苏子玦也不清楚来了多少人,但喧闹声已经毫无顾忌地传到了这里,苏子玦心里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然后这鼓刚敲了两下,他就被覃无由拉了过去,一进后山,苏子玦才发现来的人虽多,但他心中想象的人头攒动的场景倒是没有,有的是门派内部在交谈,有的就是门派之间商业互吹,还有的在八卦闲聊顺便交友。
人虽多,但也没有怎么吵闹。可他分明方才觉得格外喧闹。
“你那是心不静。”覃无由仿佛看出了苏子玦的想法,“在前院我们谁都没听到喧哗声,偏你,神识铺开来,将一分声音扩大到四分,还怪旁人吵闹。”
苏子玦被他数落地没脾气,任他拉着自己在各个圈子外游荡,俩人隐着身形明目张胆听墙角。
“等下大典开始要知礼数,真人脾气古怪,莫要惹恼了他才好。”这是鼎华宗掌门在训诫门下弟子,鼎华宗掌门谨小慎微,也不喜与人交际,此时只有他带着几个弟子。
“裴贤侄,许久不见了啊。”万丹宗宗主笑着和裴怀远寒暄,“如今修为倒是愈发精进。”
“许师伯谬赞。”
他们二人商业互吹,印着裴怀远前些日子在玄凌的壮举,现在各门各派都对他有些敬意,意在巴结的人更不在少数。见他在这里,不多时周围就聚起了许多人。
覃无由见此光景说道:“之前你允了什么给裴怀远,他那么帮你。”
“裴怀远为人仗义,我与他曾在战场上共处过一段时间。”苏子玦说道,“此番倒是一番好意,不过我事后许了他一个人情。”
“玄芜真人的人情啊。”覃无由笑道,“果然一本万利。”
“那我也许你一个吧。”苏子玦调侃。
“我要那个可没用,你只管随叫随到就好了。”
“也不知道师兄和师尊什么时候出来。”俩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谙等人的身旁,现在的江谙看上去竟然是比苏子玦都紧张,捏着拳头,“师兄穿喜服一定是极好看的,师尊也是。”
他身旁都是戚翎,吴忆这些些与岳青迟交好的玄凌人,此时也都跟着打趣调笑。
“玄凌宗就来了这十几人?”苏子玦问覃无由,“长老们倒是一个没来。”
“沈柯到了,他同你一样不喜人多,和这些弟子也聊不到一起,此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覃无由说完,半真半假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岳青迟友人来了那么一堆,你这面才只有沈柯师徒,咱们娘家人有些凋零啊。”
苏子玦继续和覃无由逛,就走到了一些闲散人聚集的八卦区。
“我听闻玄凌掌门苏御亭死了。”一个蓝色道袍的男子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对面一个女子接话道:“我也有隐约听过这个消息,只是说不真切,有说这几天死的,有说上个月就没了,玄凌一直摁着消息呢。”
说完她就去推身边的一个大胡子:“老周,你消息灵通,说说怎么回事。”
这个被叫做老周的抓了一把瓜子,绿豆一般都眼睛,瞪得浑圆,开口道:“我这也是听说,具体什么时候死的那是众说纷纭,咱也无从知晓,我只听说死相凄惨,直接被人活剐了,啧啧啧,手段血腥,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哎,你们说,”老周旁边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他先左右瞟了几眼,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不是玄芜真人干的,他那个仇要说小,谁的敢说大啊。”
“说不准。”老周说道。
“我看不像。”女子又继续说道,“之前玄芜真人不是放了苏御亭嘛,他要想凌迟,直接动手就是了,那么大的仇谁能说什么。这般私密下手,我看不像。”
苏子玦转过头去看覃无由,这人直接撇嘴,摊手,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但苏子玦百分之二百确定,这绝对就是他之前说的“有意思”的事情。
“那这就有点儿阴谋的感觉了啊。”蓝衣服修士感叹。
“我听说的是,苏御亭是被渡厄剑杀死的。”一直在一边吃瓜不出声的胖子说话了,“这东西失落了多少年了,早不知去向。”
“那这就说的通了!”蓝衣服有些兴奋,“果然是一个阴谋啊。”
“什么阴谋,你快快明说。”女子追问。
“你们看啊。”蓝衣服分析道,“渡厄剑消失了几百年了,放眼整个修真界,最大可能是在玄凌宗那里啊。而且苏御亭死了之后谁得益最大?”
老周一拍大腿:“是江安一!我听说他要继位掌门了!”
“没错。”蓝衣服给老周一个赞赏的眼神,“说不准就是苏御亭从前苛待徒弟,你说亲生儿子他还拿来血祭呢,何况是个徒弟。现在江安一还不是趁他病要他命,又有掌门位子这个巨大的疑惑,不下手那是不可能的。”
他这般分析头头是道,众人也都纷纷点头认可,之后江安一虐杀师尊的流言就在修真界里不胫而走,其间揣测推断更是五花八门,江安一迫于压力只能卸任,玄凌新掌门便由二长老宋林池担任。这是后话。
在听到渡厄剑的时候,苏子玦心里的猜测终于是得到了落实,他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他放过苏御亭不是因为不想杀他,只是全了一份因果。他没想到岳青迟会替他出手。
在最一开始他们和苏御亭起冲突的时候,岳青迟就想杀了他了。而要说到活剐什么的,他还是相信岳青迟的,觉得这肯定是个误会,他只希望徒弟不要因为这些子虚乌有流言有心理阴影。
“走吧,时辰快到了。”苏子玦也没了闲逛的心情,他现在只想见到岳青迟。
“哎,你别不是恼了岳青迟了吧。”覃无由紧跟苏子玦的步伐,“我是觉得他做的对,那种人留着就是祸患。”
苏子玦才不理他呢,几下子就回到了前院,刚进入院门,就见房门前站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人,正鬼鬼祟祟扒着门缝向里面看。
苏子玦失笑,急忙回去屋子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弄出来的虚礼,他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仪容,轻轻地推开门。
眼前的人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既有一种男人的成熟,又有着一个少年的青涩气质,大红色的衣冠穿在身上,就仿佛是谪仙一般。
苏子玦不由得看呆了。
俩人就这么门里门外,互相对视了一分钟,岳青迟才红着耳朵说道:“师尊,你发冠没戴。”
苏子玦回神,下意识摸向头顶,果然头顶光秃秃的,他随即一笑,拉着岳青迟的手将人带到了屋子里:“我自己戴不好,你帮我一下。”
“子玦,时辰到了。”覃无由在外面敲门,发冠此时也已经戴好,苏子玦便拉着岳青迟的手,一齐打开了门,门外是覃无由及吴钰竹两人,见他们自一个屋子里出来都没什么惊讶,反而是相视一笑。
“宾客已经准备好了。”罗云敷跑过来说道。
苏子玦便拉着岳青迟的手一步步走出了院子。他们的婚礼没有任何的音乐,人声鼎沸此时也消了下去,覃无由他们也没有跟着,早早去后山等着,苏子玦就拉着岳青迟的手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