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涯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又想起了他那被美色迷惑的姐姐,打算去看一眼,于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慕浅墨的房间,但是里面并没有人,这么晚姐姐还没回来,他忍不住骂了曹介一声,本想等姐姐回来好好教训她一番,但他今天已经很疲惫了,等了这许久,最后他不小心就趴在慕浅墨房间的桌子上沉沉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慕浅墨没有回来,而且,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慕无涯被人吵醒,有人告诉他,姐姐慕浅墨死了……
第35章 无涯苦恨3
一夜之后,就是噩梦的开端。
慕无涯跌了好多次,终于来到了前厅里,母亲慕言端坐在主位上,并没有流眼泪,神色倦怠地注视着地上被白布覆盖的未知物体。慕无涯绝对不相信,那白布覆盖的是他阿姐的尸身,因为这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
慕无涯再见到慕浅墨的时候,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痛苦神色,他慢慢附上那苍白的面庞,才发现冰冷得可怕,使得他一触上就收回了手,“阿姐……” 他唤了好几次,却再也没人轻抚他的头发,一脸温柔地呼唤他。
母亲终于动了,费力地从座上起身,“她死了。”
慕无涯把慕浅墨轻轻扶坐起来,努力忽视那句身体的僵硬感觉,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阿娘,她没死的,她就是玩得晚了,着凉有点冷而已。”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可是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大,由低语变成了嘶吼,“阿姐……”
接下来的几天,慕无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只是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姐姐慕浅墨已经被妥善安葬,慕言和往常一样上朝下朝,生活还在继续,死去的人仿佛渐渐被人淡忘了。
所有人都说慕浅墨的死亡只是一场意外,是不小心跌入水中淹死的。可是慕言和慕无涯都知道,姐姐是会水的,绝对不可能淹死。他去找了慕言,求她和自己一起调查慕浅墨的死亡真相,慕言却和所有人一样对他解释,慕浅墨就是不小心淹死的。
慕无涯当然不信,和慕言彻底闹翻,嚷嚷着要自己去调查一切,可慕言却把他关在家里,派了好几个护卫严加看守。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闹了几回了,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院子。夜已经深了,可是他实在没有睡意。长廊上,院子里,都有母亲派来的护卫,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丝毫不敢放松,紧盯着他家少爷的房间。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院外高大的槐树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衣,隐没在茂密的树丛里,和他们一样盯着同一间房。
慕无涯来到了慕浅墨的房间,护卫们并没有阻拦,却还是紧紧守在门外。慕无涯轻轻抚过慕浅墨生前用过的每一件东西,在不自觉之间,泪水已经打湿了眼眶,他取了姐姐最爱看的一本书,轻轻翻动。
初春的夜风有些清凉,晚风从窗口灌入房中,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浇灭了他往日的躁气,泛黄的书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从里面掉出了一页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左边的“浅”字流畅端正、苍劲有力;右边也是个“浅”字,但下笔似乎有些抖动,不过倒也还算得上是清秀。
二十年前,大概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父亲握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在白色的纸上写下一个“浅”字,小女孩握不好笔,父亲就会一遍遍耐心的指正,“ 字如其人,字应端正,人亦如此。”
窗外的花丛里传来簌簌的响动,或许是风吹过的声音,或许是那些护卫弄出的响动,不过他已经懒得注意这些了,慕无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无法自拔,窗边,何时站了一个人,“你……哭了?”
慕无涯一抹脸上的泪珠,直直望向那黑衣人,“带我出去!”
黑衣人没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回望了他好久,才慢慢伸出一只手来,“好!”
在李渊的帮助下,慕无涯轻而易举的就出了慕府,也顾不上这天色有多晚,就直直往近旁的曹府奔去,他必须要去问问曹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渊阻止他了,“不要再查了。”
可慕无涯不听,即便没有李渊的帮助,他也不管不顾地拼命爬上曹府的高大墙头,李渊无奈只能和他一同进入了曹府。
夜已经深,曹府别致的院落显得格外静谧,似乎能听到小昆虫在窃窃私语,慕无涯来过曹府,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曹介的房间门口。
房内还亮着灯,很明显里面的人还没有睡,因为里面正时有时无地传来轻微的交谈声,不过声音太小听不清,慕无涯趴到房门上打算听清里面的对话,只是这时,院中来了一排巡逻的家丁。慕无涯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李渊已经拉着他蹿到了房顶上。
站在房顶上,房间内的声音显得清楚了许多,房内有两人,在说着话。慕无涯可以听出,一人就是曹介,而另一个,则是略显老态的女声。
慕无涯轻轻移了一块青瓦,通过瓦片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那和曹介谈话的女人,正是当朝户部尚书严染。
曹介道:“如今慕浅墨已死,大人于我的承诺该兑现了吧?”慕无涯一听到慕浅墨的名字,脑内轰然一炸,但始终也没动,继续听着房内人的对话。
严染道:“自然,选个良辰吉日,我便收你做义子,我定向女皇请求赐婚,与大皇女定下婚约,届时若大皇女能荣登皇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了。”
曹介绝美的脸上染上一丝笑容,在灯光照射之下更加明艳了几分,“那便多谢严大人了。”
严染摸了他的脸一把,也是爽快一笑,“以后可要叫我母亲了。”
曹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掩去,继续道:“只是这慕言还在调查着慕浅墨的事情,看他这不依不饶的架势,迟早能发现端倪,这可如何是好?”
严染敛了脸上的笑容,不屑道:“那老东西还成不了气候,随便找个罪名便可治他于死地,没有慕浅墨,慕府可是太好对付了。至于他那小儿子,我听复儿说大皇子似乎对他有些兴趣,大皇子也是极得圣上宠爱的,拉拢过来本没有坏处。”
指甲陷进肉里,痛恨在心尖蔓延,那手上的刺痛让他镇静了不少,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他还需要护着母亲。所以他没做任何反抗,也没发出任何声响,任由着李渊将他带出了曹府。
慕言不让他查这事是担心他遇到危险,明白了这一切的慕无涯打算奔回他刚刚逃离的家,和母亲共进退,只是,李渊又阻止他了,“别查了,你斗不过他们。”
又是这句话,慕无涯苦笑一声,他终于也起疑了,“你一开始就不让我查,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么了?”
慕无涯可以感觉到李渊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一僵,看这反应,他似乎是猜对了,“京都的人都不简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朋友的,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别随意相信别人。”这是慕言的话,他当初不过当耳旁风听听,大概是不听话的惩罚,真就被他遇上了。
慕无涯终究也没能回慕府再见慕言一眼,慕无涯被李渊打晕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他总想着要回家,去护着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可惜,他最终谁也护不住。
他被李渊带走,远离京都,他一直被关在一个竹舍里,李渊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和一群手持弯弓的人看守着,很快,李渊风尘仆仆赶回来了,带回了慕言的死讯。
期间,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李渊始终也没放了他,无视他的痛苦,又给他换了个地方继续关起来。慕无涯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石床上,这是一个石室,只有一道门,倒是一个关人的好地方,李渊每天都会给他送来三餐。
终于有一天他逃出了那间石室,外面是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计其数的工人被无情鞭打着干活,他不知道这些人在修建什么,只不过他在出来的几秒内,就已经见到好多人被鞭打着死去,他的衣服已经被李渊换了,和那些手持鞭子的监工一样,是青色的,一面色凶悍的青衣人怒喝一声,伴随着皮肉绽开的声音,那被他打的工人发出微弱的呻/吟,接着就是倒地声。
那青衣人似乎撒够了火,见他这样愣愣站了好久,指着地上满身鞭痕不作动弹的人,对着慕无涯的方向一阵怒喝,“看什么看,把他解决了。”
慕无涯这才回过神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把地上的人扶起,接着那青衣人又是一声大喝:“你不会是怕他疼吧!”又是一鞭,直直往一旁光着膀子的工人打去,被打的人重重倒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那青衣人大笑一声,拖着那伤痕累累的躯体的脚就走开了,那人脸还贴在地上,青衣人丝毫不在意,又对着慕无涯喝到:“走啊!”青衣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眼睛注视下,慕无涯跟着那青衣人走了,那是一个阴暗的石室,里面更阴暗的墙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墙的人头,湿哒哒的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砧板,上面钉着一把砍骨刀,旁边是一盆满满的肉。慕无涯压制着心里的恶心感,好想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不敢作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