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是谁?为什么要找到他?
找到他, 然后呢?
如果找不到的话会怎样?
按照上面说的死于哪一次,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 他刚刚是不小心避开了一个死亡契机吗, 差点被坠落的花盆砸死。
……
薛忱思考着这些可怕的线索, 脑海里蓦然升腾起一种颠覆他以往认知的恐惧。
——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这天夜里, 他翻来覆去的把日记上的内容反复看了一遍,企图找到小恶霸的脑海里有关的回忆, 除了那些突然多出来的部分外,大部分内容都能重合。
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
单单是看着这些苍白的文字, 阴郁暴戾的情绪便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他的脑海中, 勒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夜里,他陷入了梦境。
有看不清面容的人对他说:
“小忱, 过来。”
“到哥哥这里来。”
好清润的嗓音, 听来是个少年, 略微低沉却温柔无比。
“小忱今天还难受吗?”
“哥哥背你去听风的声音。”
“好,今晚一起睡, 哥哥抱着你。”
“瞎说什么呢, 我会永远陪着你, 哪怕从阿姨那里把你抢走。”
“……”
薛忱感到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着脑海,他浑身是汗地醒来,大口喘着粗气,像以往逃避着那些噩梦一样。
为什么会梦见这些东西?
小恶霸的记忆?
哥哥……又是哥哥?
难道,日记里的那个“找到他”, 就是要找哥哥?
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看了眼时间,10:39。
可怕的是,俞烬打了七个电话来,微信消息也有好几条。
【野火】:[为什么先走了]
【野火】:[今晚不是说跟我回那边去住一晚的吗]
【野火】:[接电话]
【野火】:[发生什么事了]
……
薛忱昨晚情绪太激动,把手机撂在一边根本没看。
他赶紧回复:
[昨晚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回来一趟]
看着这些不同时段发过来的消息,他心里自责的同时又有一点小甜蜜,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薛忱换掉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凝视镜中的自己片刻后,他恍然回神,不再看镜中的那个人。
洗漱完毕,打开房门,刻意放松心情似的打了个哈欠。
扑通——
他撞到了一个人肩膀上,那人怕他失衡,稳稳扶住了他的肩,手掌上凉凉的温度传来强烈的触感。
俞烬揶揄地看着他:“你终于醒了?”
薛忱又惊又喜,同时还有点怂:“你怎么来了?”
俞烬靠近他一点,在他耳边微微低头,小声耳语道:“联系不到男朋友,来找找看。”
薛忱耳根一下子红了,怕被杨姨看到,立刻把他往自己屋里塞并反手关上门。
“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来了一趟,说你已经睡了。我就回去了,说明天再来,刚到三个小时。”
“三小时?刚到?怎么不叫我?”
“我进来看过一眼,你……”俞烬顿了顿,淡笑道,“睡得格外香。”
其实,他看到他皱着眉,像在哭,于是便倚在薛忱旁边轻轻抱了他一下,不过他还是没醒。
薛忱哦了一声,杨姨正好端来了早餐。
她还愉快地跟俞烬笑道:“小俞也吃再点吧,诶哟,你们两兄弟长得真像,而且都跟我们少爷关系好,真是缘分啊。好好玩啊。”
俞烬之前以家教的身份来过一次,后来在管叔面前又撒过自己是余睿轩弟弟的谎,管叔也知道这是他家小少爷的新室友,他再随便编个借口当然很好进他家。
杨姨离开前再看了一眼。觉得像归像,但是差别也不是没有,比如这个俞烬弟弟就比那个补习的大哥更加温柔和关心薛忱一些,言谈神态里都能看出来的。
之前补习的时候,俞烬没有来过薛忱的卧室。如今一看,有点好奇,
那本日记还趴在那里。
薛忱立刻扑过去,下意识地把那本日记遮住。
俞烬挑眉:“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
“小恶霸的日记!”
“他写的,又不是你写的,一起欣赏欣赏有什么。”俞烬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薛忱把日记装进书包:“不许窥探别人隐私,以前的小恶霸被我抢占了身体已经够惨了。”
俞烬笑笑,没再和他争,自己去看书架上的书。他拿起几本翻了翻,饶有兴趣地问:“这上面的书你以前在那个世界都看过吗?”
“大部分都看过吧,以前我还挺爱看书的。”
他挑了几本,问薛忱借,打算拿到学校去看,薛忱爽快同意。
薛忱收拾好后准备离开。
就在管叔提议要送他们去的时候,俞烬提议要坐公交车。
这个点是周末补习班下课的高峰,车上学生居多,俞烬带着他坐在一个和行车方向相反的双排位置,车厢后半截站着一大群中学生,其中几个看着他们俩时不时地切切私语。
薛忱坐在靠窗边,俞烬忽然淡声说:“你看外面不断后退的景象,有没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嗯?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景物飞速后退,确实给他一种眩晕的错觉,恍若一切都在倒流,区分不清时间的真实性。
俞烬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其实我曾有过强烈的感觉,觉得时间在欺骗我。”
“大名鼎鼎的时间错觉理论是吧。”薛忱心神一震,表面上仍然伪装着淡定,淡笑,“怎么欺骗的?”
“我是指另一种错觉,总觉得时间瞒着我什么,要靠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把真实的东西挖出来一样。”
说完,他意料中地看到了薛忱的表情变化。
俞烬收回凝视他的目光,手越过他的后颈去关掉吹着冷风的车窗,极其自然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贴近他的耳边,对他悄声说: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你不用瞒着我,直接告诉我吧,因为我和你可能有一样的困惑。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你跟我讲,你不属于这里时我接受得那么自然的原因。”
薛忱惊讶之余,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俞烬这么聪明,当然猜到了他的反常。他本打算一直瞒着俞烬,自己偷偷去调查这件事,但现在看来,其实把问题揭露给自己最珍视的人也并不见得是坏事,更加坦诚意味着更多的信任和安全感。
“好,回去告诉你。”
-
出租屋。
吃过午饭,薛忱把日记拿出来。
“昨天我差点死了……”薛忱坐在沙发上,以这句话开头,细致地讲述了一遍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把自己认为可疑的疑点一一在日记上指出来给他看。
薛忱指了指,分析道:“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这种无厘头的猜测,但从日记上来看,[你又死于哪一次]表明小恶霸很有可能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目前可能性有以下几种:第一种,小恶霸被无数人穿过,从[生命的本质是不断抗争,在下一次死亡之前]可以猜测那些人都是死于意外。第二种,小恶霸自己死过无数次,然后重生,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循环,而可能中途出了意外,变成了我死于意外,穿到了他。”
薛忱停顿了一下,“第三种——”
俞烬替他道:“还有两种可能。第三种,你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不断重生又断死亡的人就是你自己,你来回穿梭于两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这里的故事只存在于你的噩梦,存在于你看到那本小说。而在这边的世界里,你又想不起那边的故事。”
“还有一种。”俞烬说,“一切都是你臆造的,你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薛忱眉心轻轻一颤,故作轻松地问他:“那你倾向于那种可能?”
“我首先排除掉最后一种,不论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不太符合精神分裂症的特征。”俞烬说,他把语气放得平淡温和,听来很舒心,“非要选的话,我更倾向第二种或第三种。”
“是吗?”薛忱笑笑。
俞烬微微敛眼,撩了撩他的头发,眼底升起薄薄笑意,“我忽然想到一种很浪漫的猜测。你是来找我的,那个[他]就是我,无论如何你都要找到我。”
“而且……”俞烬把手绕到他的脖子后侧,轻轻刮了下他细白的颈线,嘴角带笑,“其实和你接触越多,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一种熟悉感。”
“你也有么?”薛忱一惊,“那你第一次对我有熟悉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开学没多久,你哼《eversleeping》的时候,那首歌恰好我也喜欢了很多年。”俞烬看着他。
薛忱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开学第一天我们打起来,可能就是因为某种吸引?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扑过去揍你,可能潜意识里并不是想揍你,而是被你吸引?可能就像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吸引。只是,我自己的认知里我是一个直男。”
“浪漫的解释,可行,我喜欢。”俞烬笑着说。其实他之前也会关注这个人,总觉得他很特别,偶尔会多看两眼,但也仅止于此,那个时候从没有一种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