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对面公寓的门,这里已经被他完全当成了画室使用。
与所住公寓格局不同的是,这里的客厅要更大一些,没有家具,只有挂满了墙壁的画,和置于墙边的画架。
为了防止油烟,厨房直接被锁起来了,而另外两个卧室,被搬的空荡荡之后装上了一整面墙那么大的架子,用来放颜料和卷成筒状保存的画。
洛禾找到了邵析。
他斜靠在阳台上,关上了房间和阳台的隔门,指间的烟头闪着若隐若现的猩红的光。
“啪嗒”。
似乎有“啪嗒”这么一声的。
那一段烟灰掉落,于空中飘散出细小的片状物出来,最后余一小点,坠落在地上。
邵析转过头来,眼神如落进了天边的余晖,冰冷的墨蓝为底,又印染着夕阳的暖红色,有种格外不同的韵味。
他眸子中似埋了尖刀利刃。
在这一刻私人时间被打扰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制的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杀意外泄。
洛禾心脏像是被搁在了刀尖上,而邵析的大手攥着这只心脏,只要他一松手,心脏就会被锋利的刀捅穿。
他心跳加速,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邵析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那是和他外貌相符的,丢进人群里也找不出来的普通感。
邵析拉开门,声音将洛禾唤醒了。
邵析没什么诚意的说:“抱歉,在你的画室里抽烟。”
实际上是在阳台上,还隔着门。
这完全没关系,但洛禾此时关注的与这点无关。
他真实的感受到了在邵析眼神下那种心脏紧缩又胀大的极限快感,几乎快要迷醉在这样的危险中。
“我一直在猜测,你的职业是什么。”洛禾喃喃道。
他步步逼近邵析,邵析一动不动,甚至闲适的勾出一抹笑意,按在门框上的手臂修长而结实有力,肌肉微微紧绷着。
洛禾与邵析只隔着十厘米的距离。
这实在是亲密的过分,可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身体接触。
邵析垂眸,看着这个天真大胆以至于敢用膨胀的恋爱脑对一个危险人物释放无处安放的荷尔蒙的男孩。
也许该称他为青年。
但在邵析心中,青年不是男性到了某个年龄阶段的概称,而是已经跨过幼稚的少年时期,不再为感情所束缚思维,蜕变而成的理性派。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认为自己是青年了。
早到自己已经不怎么记得分明了。
也许是大学的室友都在把妹而他在利用身份接近目标杀人时。
也许是初中时一堆男生看到暴露的女郎封面兴奋到面红耳赤而他面无表情看完了a.v g.v只觉得恶心时。
也许是小学时候同为男生天天捉弄女生,掀裙子扯马尾辫而他冷眼旁观这一切,只觉得远到天边的太阳,近到脚下的石头,这个世界都无趣到让人不想继续下去时。
因此,在邵析的心里,洛禾彻头彻尾的是个愚蠢冲动的少年。
虽然这个少年偶尔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让他行为模式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比如现在。
是杀人灭口还是先奸后杀?
邵析:“只是一个无聊又平凡,还被人伤害的男人罢了。少年,好奇这样的我,并不是一件好事。”
洛禾仰头,“我想了解你,建立在你愿意的基础上。”
邵析耸耸肩:“我饿了。”
他直直往前走,洛禾侧身给他让出路。
两人擦肩而过时,邵析清晰的听到了洛禾低声的含笑的话语。
“遵命,我的杀手先生。”
杀手先生并未回眸,并未停顿,如同什么都没听见,只嘴角微微抿住了。
并不像是愉悦的情绪。
洛禾的手艺还算不错,在一般的家常便饭上更好吃了一点,但也没到邵析曾经吃过的大厨的手艺的地步。
总而言之,对于一个单身独居的学生,他的手艺养活自己连带一群室友都足够了。
两个即将成为炮友的人没有更多的交流。
吃完晚饭后洛禾跑到画室去完成课业,邵析想着今天白天得到的信息。
他从小在组织里长大,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份,以及一个在社会中的正常身份。
虽说杀手的称号很酷,但他并不像电影或者小说中的杀手那么自由,从小被植入了组织的芯片,无论在哪里都被监控着。
他执行过的任务很多,从未失手。
但是他并不那么顺从于组织,做任务也要先行挑选,不杀无辜之人,这算是他某种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奇妙底线。
由于他任务完成率最高,组织对他十分容忍,允许了这样的要求。
但组织不能容忍他想脱离组织。
看样子上次做手术挖出芯片时,在做任务中失踪的时间有点长了,导致被组织发现了。
于是,这次的冲突发生了。
组织想置他于死地,但没想到他只是受了一道刀伤就逃走了,而组织派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这其中固然有组织轻敌的原因,他一直单打独斗,组织不了解他的真正实力,以为他靠头脑的多,但是这次过后,他的实力也暴露了。
邵析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也不相信那些所谓光明正义维护秩序的职责。
他今天联系了组织里的另一派。
组织暴利,权力斗争也格外多,意见分歧导致的斗争更不用说了。
邵析的芯片交代给了另一个人,还没暴露。
现在在组织眼中,他是被激进派用一个猜测就打算消灭的最好业务员,而再培养出一个他这样的业务员起码还需要二十年,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察觉到不对劲就逃了。
这无疑是非常讨好温和派的。
温和派认为杀手行业越来越不好做了,组织暴利但是组织内成员乃至于管理层都是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被国家机器绞杀,打算挪到更加自由的国外发展业务,做成一个公司体制。
邵析和温和派领导达成了共识,他暗杀了激进派领导层之一。
这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他又换了伪装,回到洛禾的家中。
换上那双黄色的幼稚的海绵宝宝的家居拖鞋时,他陡然卸下的防备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他不是没有家的。
他有足够的钱,在郊区买了一套别墅,但他很少过去住,也懒得打扫卫生。
不对,那不是家,只是一套房子。
像这样,沙发上扔着东歪西倒的抱枕,门口的鞋子成双成对,处处弥漫着人气的地方,才叫家。
邵析发现有点危险。
他把公寓翻了个底朝天又恢复原状,几乎比洛禾还要了解洛禾他自己,最后拿着那把钥匙,进了画室。
风景。
建筑。
动物。
天马行空的想象。
还有,人像。
戴着佛珠串的苍白高冷青年。
看起来像个勇者却提着人头的危险青年。
几乎和洛禾一模一样眼神却截然不同的青年。
纯白发色的猫耳猫尾青年。
一身古代夜行衣满面泪痕的青年。
糅合了温柔与暴躁身后满是黑雾的优雅青年。
御剑飞行,眼神深情执着,身着蓝色弟子服的青年。
最后,是他的眼睛。
甚至都没有勾勒脸的轮廓,只是在空白的画布上,画了一双眼睛。
不是他伪装后呈现的,没什么特色的眼睛,而是更接近他本来眼睛的形状,就连神采都是截然不同的。
危险,嚣张,肆意,以及自由。
邵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快那么快。
让他心烦意乱,又无处发泄。
他不可置信的想,他从未在洛禾面前卸下过伪装,为什么洛禾会画出来一双这样的眼睛,栩栩如生。
他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又想到这个愚蠢的冲动的少年对他表白的时候,他难以克制自己的意动。
邵析到阳台上抽了根烟。
在久违的烟味中,他说服了自己——这是因为生理欲望。
他从未做过,连自己舒解都不多,如果不是确实知道自己没有缺陷,说不定他都以为自己那只是个摆设了。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遇到一个身体感兴趣的男孩。
可想而知,他的身体会有多么激动,恨不得立刻尝到这样的美味。
想看那个少年诚挚感情的琥珀色双眸哭到发红。
想折腾到他下不了床,即使勉强下床也会走路双腿发软。
想把他摁在画室里,让他用蘸满颜料的笔作画。
这一切的遐想都来源于二十多年未满足的生理欲望,只不过生理欲望太过旺盛,导致他大脑都开始胡思乱想。
动心?
对一个在他意义中的恋爱脑少年?
不存在的。
经过这个双休日,他将回归组织弄死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最后拥抱自由。
而生理欲望的头次真正舒解,只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双休日而已。
打完这一炮,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第107章 杀手,不太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