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来了,还愣在门口做什么?”于先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带着一丝故作高冷的矜持。
秦述一手揣着小橘猫,一手拽住夏轲的衣袖,将人往院子里拉:“师父!我把师兄带回来了!”
这么点小猫吃奶的力气,如果夏轲想挣开的话,根本不在话下。
但他没反抗,任由少年拽着他,穿过栽满药草的石径小路,来到那间记忆中的茅草屋前,望着站在廊下面色严厉的中年男子,和那一身宽松素白衣袍,眼眶微微发涩:“师父。”
“嗯。”于先生表面淡定地点点头,随即飞快看向秦述,吩咐道,“小述,给你师兄去沏壶茶,做几道点心。”
“好的,师父!”秦述抱着小橘猫立马转向小厨房,将足够的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然而,他前脚刚走,于先生后脚就有些后悔了,夏轲不善言辞这一点,多半随了他,两个人中间还隔着那些“龌龊事”,多年不见,这会儿凑到一起,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秦述一壶茶煮好了,端上来的时候,发现他师父跟师兄两人,正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情况十分诡异,不禁左看看右瞧瞧:“你们这是被点穴了吗?”
听老掌门说,江湖中人有一门绝学叫做菊花点穴手,甚是厉害。
于先生轻咳一声:“……”
夏轲:“……”
秦述摸摸鼻子,尴尬转身:原来不是点穴啊。所以——
果然有事!
待少年迈着小碎步飞快跑开后,又过了片刻,夏轲主动打破了横亘在师徒俩之间的沉默:“师父,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哦,这个啊。”于先生坐立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又呷了口茶,费了老大劲才调整好心态,“是为了小述的事情。”
说到秦述,夏轲的表情依稀柔和的几分:“嗯。您说,我听着。”
“小述他没有灵根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吧?”话题转到秦述身上后,于先生一扫先前的别扭,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猜想和打算搬到台面上来,“这孩子甚是乖巧,咱们帮帮他。”
见夏轲薄唇紧抿,心思不定的模样,于先生便又道:“他的体质十分特殊,我一度怀疑过他是不是妖修,但是人形如此完美的妖修,迄今为止,只存在于古籍之中,他骨龄十八岁,应当不是作假,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需要你来搭把手,锻造一件法宝,用于储存灵力,供他驱使,令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上大陆五大仙门,水云谷最擅长医术,天照门最擅长炼器,这些都是拥有数千年悠久历史累积下来的成果。
于先生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只是这炼器一旦开始,夏轲就得暂时住在这里,一直要等到法宝练成。
这也是于先生打一开始的小算盘,近些年来,他每逢回忆起自己那一段莫名荒唐的往事,也不禁生出跟裘老一样的念头:当初的自己,莫非真的是被邪物附体了?
不然,怎么会做出那些荒唐事呢?
他明明记得,自己对那位所谓的故友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又怎会为了一个故友之女,各种威逼胁迫伤害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于先生想不明白,越想也越后悔,可他这一大把年纪,始终拉不下老脸去跟自己的徒弟道歉,久而久之,这事便搁置了。
直到秦述的出现,才给了他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
于先生一边详细解释,一边观察着夏轲的反应,见他并未露出一丝不耐或是不满,心中稍安,并积极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和小述的事情,我不反对,如果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你尽管提,我能帮的,一定帮。”
“我和师弟的事情?”夏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和秦述,什么事?
看他一脸懵圈的样子,于先生只道他是不好意思私事被勘破了,便含糊地解释:“就那点事,我其实都知道了,这次师父不会再为难了,以前的事情……是师父考虑不周,没有好好顾虑你的感受,其实那时候,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
于先生说着说着,也替自己憋屈了一回。
夏轲却是被他彻底绕晕了:“……”
于先生说的口干舌燥,老脸羞臊,自以为很开明了,没想到一抬头,却见徒弟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禁暗骂一句:榆木脑袋!这小子居然真的像裘老头说的那样,还没开窍?
第024章 明明很在意
秦述将刚出炉的红豆糕端上去时,发现他的师父和师兄,依旧保持着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架势。
这是在比耐力?还是在用“腹语”交流?
他纳闷地左瞧瞧右看看,没得出个确切结论,干脆将东西放下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少年离开之后,夏轲仿佛刚刚“睡醒”,拿了块红豆糕,自然而然地吃了起来,他坐姿端正,吃相优雅,不紧不慢间,一小盘糕点便已见底。
于先生:“……”这徒弟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他就那么喜欢秦述做的东西吗?居然都没想到给自己的师父留一点?
望着盘中最后一块红豆糕,那点勾人的香甜味道顺着风送到了他的鼻尖,于先生再也顾不上矜持,飞快地伸手,将最后的“幸存者”送进自己嘴里,唔,蓬松暄软、软糯可口,简直太好吃了!
也不知道秦述那孩子用的什么办法,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偏偏能做出这么不一般的味道,还有这充沛精纯的灵力,糕点入口即化的同时,灵力也被缓缓吸收,充盈全身,令人精神愉悦。
“小述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啊!”于先生忍不住夸赞,随后将话题绕了回去,“你刚刚思考了那么久,想出法子了吗?”
对于如何帮助秦述,炼制一件可以储存灵力,供他需要时使用的法宝。于先生只负责提供灵感,该怎么做,需要什么材料,如何炼制,就得由夏轲来费脑子了。
“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夏轲的炼器天赋是整个天照门最高的,他说可以的事情,基本不会有错。
于先生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随后便问起了惊雷殿叛徒裴远帆的事情:“那人已经逃往下大陆了?”
“从裘老那边水光镜的反馈来看,裴远帆确实已经离开守山大阵了。”夏轲没去追,一是因为天行长老已经率领天照门众人提前在下大陆埋伏,二是因为白孟洋。
他将白孟洋擒获之后,目前还关押在梵空学院的地牢里。
合欢宗在上大陆是个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宗门,走的是与人双修的路子,功法又以魅惑为主,但过去那么多年,也没闹出多少风浪,上大陆虽然以五大仙门为尊,却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干涉其他宗门的家事,因此,多年来,合欢宗仍安然无恙地存活着。
直至白孟洋的出现,事情发生了一些变故。
他是合欢宗宗主最喜爱的一个亲传弟子,容色艳丽,姿态妩媚,短短数栽,便已将合欢宗的核心功法尽数掌握,并发扬光大,出门游历一年,跟他纠缠不清的修士不计其数,他本人的修为更是飞速提升至金丹。
之后,他与裴远帆相互勾结,谋害众多修士,甚至还有五大仙人中人,罪行累累,合欢宗便彻底与他划清界限,以求自保,行事作风比以往低调了不少。
即便如此,上大陆各宗门仍不断向五大仙门请求处置合欢宗。
“白孟洋还关着?”于先生自然也想到了引起祸端的另一人,他在来梵空学院定居之前,合欢宗的双修功法还没那么阴毒专横,靠着专门掠夺他人修为来助涨自身。
“嗯。”夏轲颔首。
白孟洋先前在参悟堂替裴远帆分散注意力,杀害了学院的两名学生,之后又强行突破结界,潜入竹林小屋,毒杀了一名学院小童,又差点伤害秦述。
“先让他给学院一个交代。”夏轲又说,至于之后,如果白孟洋还有命活着回去的话,那就让惊雷殿跟合欢宗的人处理。
“我看他就是个祸害,趁早解决,以免再生事端。”于先生一想到白孟洋曾经想吸食秦述的灵力来疗伤,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亏得他那傻徒弟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不然这会儿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夏轲端坐着,给自己斟了杯茶,端起来后,又放下,抬头看向对方:“师父,我先前赶到竹林小屋时,白孟洋已身受重伤。”
“他从参悟堂逃出去的时候就受伤了吧。”于先生理所当然道,别看梵空学院没什么守卫,这里里外外的阵法,可是惊雷殿前任殿主亲自布设的,白孟洋虽然用法宝砸出了一条路,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是。”夏轲微微点头,没有说的是,其实最后秦述踹白孟洋那一脚,才是最致命的。
白孟洋受伤在前,被秦述踹飞,雪上加霜,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至今还瘫患着,无法动弹。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夏轲干的,就连秦述本人,也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同情那妖人吧?”于先生脑洞大开,一个奇葩的念头冒了出来:裘老头说夏轲看上秦述了,可这小子又不承认,莫非他喜欢的是白孟洋那种风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