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把想杀我的影卫压了 完结+番外 (暮时微雨)
景凌之神色黯淡的摇头:“并未。”,躬身双手捧过那杯微凉的茶,手上一顿,眼睛扫一眼书桌。桌上放着一些纸,大概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有几张散落在桌上,另外一个茶杯,一壶茶。他道一声“谢主人赏。”罢了,以手遮掩,将茶一饮而尽。
苏鸿宇也不意外:“若真有问题,时间长了总会露马脚。倒是你,身上的伤口没有裂开吧?”
“主人的叮嘱,属下不敢忘。行动时多有小心,因此并未裂开。主人可要验查?”
“也好。”免得这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苏鸿宇关好书房的门,将人引至屏风后的榻上。
景凌之宽衣解带,快速除去上衣,然后背对主人跪坐在榻上。
习武之人常年苦修,身材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看着赏心悦目。美中不足的是上面爬满了狰狞扭曲的黑色蜈蚣,让人触目惊心。不是没有看过景凌之的身体。但之前每一次,这人无不是满身血污,严重时甚至昏迷不醒。那时他满心关注的只有伤口,哪顾得了旁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光天化日心平气和的时候,离景凌之这么近。
黑色的痂摸起来有些硬,粗糙的很。苏鸿宇仔细看过,有些痂周围红肿,应该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好在没有裂开。除此之外,景凌之尚且完好的皮肤上,他同样找到不少已经凝成疤的痕迹,或深或浅,爬满了整个背部。它们曾是刀伤、剑伤、或是刑伤,好几处离要害只差一点。现代的人,哪怕只是卷笔刀划出的小口,都能大惊小怪半天。要想留下这样一身痕迹,景凌之曾经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又有多少次生死一线?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不,大概就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景凌之安静跪着,将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主人面前,心里想着自己应该没有违背主人的命令,一面又有些后悔来之前没先让影一帮自己检查一下。身为影卫的警觉让他即使背对主人,也能清晰察觉到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并不激烈,只是专注地检查他的伤口,却让他不自觉收紧肌肉,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这是第一次,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干扰,衣衫不整意志清醒的距离主人如此近。
景凌之揪着心,竭力放松身体分散注意,免得在主人面前出丑。这时,一根微凉的手指落在伤处,第二根,第三根。手指沿伤口游走,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火热的肌肤。
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听不到,动不了,头脑亦是一阵空白。过了有多久?一刻?一日?一年?他猛然绷紧整个背部,身体不自然的颤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不等他放松,游弋在他身上的微凉手指已经收回。背后有人在问:“弄疼你了?抱歉。”
被触碰的感觉还残留在心底,如燎原大火越烧越旺,意识却一反常态的清醒,宛如一个看客一般浮在半空中,看着榻上那个面色如常的男人克制地开口:“并未。是属下失态。”
“穿上衣服吧。我问过小芝,小心注意的话再有半个月就能好一大半。”
几下敛上衣襟,将满身的伤重新隐在漆黑的影卫劲装下:“谢主人挂念。”
“你受伤,本就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不怪我就已经很好了。”苏鸿宇道,“说起来,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就连张三的事都要你带伤去办。”今早练过剑,景凌之突然提出要看着张三搬家,他本不想同意,却拗不过。
“主人是在为此自责吗?”景凌之跟在苏鸿宇身后,问。
苏鸿宇小小惊讶了一下,回过头来。他还以为景凌之会第一时间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景凌之很坦然的对上苏鸿宇的目光:“您大可不必如此。”据他推测,主人的年龄应该和教主大人差不多。不同的经历,造就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影卫是您的剑,是您的盾,是您的帮手,是您的下属,唯独不该成为您的阻碍。或许在您的世界里,人人生而平等,但在这里,并是不是如此。”
苏鸿宇大惊:“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景凌之的声音依旧平稳,“从您待人处事的习惯,您的说话方式,还有一些细节就可以推断出来。您很注重自身礼仪,这或许是因为您的教养。但您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不因身份而差别对待。就算对张三一个下人,或是属下这样的下属,都会下意识道歉。见到杜阁主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您会紧张,会不安,唯独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而胆怯畏惧。您在说话时会下意识正视对方的眼睛,对彰显尊卑的规矩并不在意甚至别扭。还有很多。哪怕您已经尽力隐藏了,但这些深入骨髓的东西,就算是特殊训练过的影卫也是很难改的。”
没想到,自以为还凑合的伪装,在景凌之眼中竟是漏洞百出吗?苏鸿宇自嘲。转眼想到景凌之都承认连影卫都做不到,那他还有什么可失落的。调整好心态,他认真听景凌之继续往下说。
这番话景凌之应该已经想了很久了,此刻说出来,没有一点迟疑:“在您看来,影卫屈居人下,规矩严苛,忍受非人的折磨,出生入死一刻不得安宁。但在属下看来,年幼流落街头幸得衡教影卫营收留,因此习得一身武艺。属下忠于衡教,忠于主人,不仅是因为影卫营的教诲,也是为报恩。”
---------------
第19章
==============================
苏鸿宇站在原地,听景凌之低沉的声音问:“您又如何能以自己的观念来评判属下过得好坏呢?”他抬眼望去,景凌之眼中一片清明,正看着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从很小的时候起,景凌之就已经认识到,人,生来不平等。有人生而高贵,有人命如草芥。他只不过是命不好,没投个好胎。但他不服。凭什么别人绫罗绸缎,他却衣不蔽体?凭什么别人有龙肝凤胆,他却食不果腹,要在泥里找吃的?
于是,当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习武时,他看到改变的机会,毫不犹豫跟那个人走了。
后来,他知道,带他走的人叫苏七,奉衡教教主苏煜齐之命为影卫营寻找新鲜血液。
影卫营的日子不好过,却比曾经活过今日不知明朝的时候强多了。有得必有失,他习得武艺,付出的是对衡教的忠诚,很公平。为此他加倍努力,牢牢占稳第一的位子。
然后,表现出色的他被带去见了一个人,一个小孩,他未来的主人。
他和已经成为他师父的苏七隐在暗处,看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娃娃,锦衣玉带,握着一把有他大半个身高的剑,一下一下认真挥舞。师父和他说,他就是你以后的主人。
凭什么呢?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还没有他高。什么都不懂,却要在日后主宰他的整个人生,让他生他才能生,让他死他就只能去死?
他......不愿意。他可以为了衡教出生入死,却不想将自己脖颈上的枷锁交到那个陌生人手里。也是年轻气盛,第一次,他升起逃离的念头。
他如往常一般训练、学习、切磋,竭力压制消磨那个大不敬的念头,却只能任由它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他开始暗中谋划,一点点摸清逃离的路线。等他见识过阳光的滋味,见识过江湖,他就回来。在此之前,他想放手搏一回。
但,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已经失败了。在他即将行动的前一天,他的师父亲自将他拽到刑堂,在昏黄的刑室里,把他想要逃离影卫营的证据一件件摆在他面前,又塞了一颗噬心,教训他的大逆不道。
疼,真疼啊。疼得他满地打滚,嘶吼得把嗓子都喊破了。他以为早已习惯了与疼痛为伍的日子,却从没想过,之前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仿佛有把钝刀在他脆弱的五脏六腑上慢慢地磨,痛到他恨不得一刀了结了自己。他的师父只是静静看着,末了,告诉他,这些东西是教主给他的。
有那么一瞬,震惊压过难熬的疼。他猛地瞪大眼睛,仔细看过苏七的脸,直到确定师父没骗他。他放弃了一般摊在地上,放任身体疼到抽搐,咬紧牙关再不肯叫出一声。
苏七还说,教主让他转达,让景凌之认自己儿子为主,不仅是因为他居影卫营榜首,还因为他想寻一人,能在他看顾不到的地方护好他最珍视的人。景凌之若不愿,那就算了。在衡山给他另寻一份活计,从此他与影卫营再无瓜葛。
最后,他还是认了主。曾经比他矮的少年如今已经和他差不多高。品行高洁,剑法高超,带下宽厚,是个很好的主人。
再然后,教主早逝,主人仓促之下上位,他陪主人风里雨里进出不知几回。
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才知道,人,果然生来就不平等。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足以对脚下的蝼蚁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天下太平没多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商户门派,凡是有些权势的无不畜养影卫,或者杀手、暗卫,随便叫什么,既能护卫自身,又能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被人发现还能当个替罪羊。
对于这些活在阴影中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而培养忠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刑罚,无尽的刑罚。精心挑选年幼的乞儿,从入门那一刻起,用望不到头的刑罚与惨烈至极的痛教导他们什么是忠诚,直至反抗的念头被彻底抹去,顺从被刻在骨髓最深处再也抹不掉,这影卫就算养成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