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愣住了，向阳的目光太亮了，里面都仿佛沉淀着星星。晋安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攥紧了，每一次跳动都让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们走吧。”向阳没有继续说，她转过身，走在晋安的前面。晋安呆了一下，就急忙跟在她的后面。
两个人继续沉默着，直到向阳打开了门，门上也贴着通知，门太久没有打开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里面也是一股灰尘的味道。晋安一把拉过向阳，然后摸出了口罩。向阳接过，等她戴好，晋安早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多东西还算整齐，地上是积年的尘土，除此以外都还算得上干净。想来向阳在不租以后特意让人打扫整理过。晋安悄悄的看了眼向阳，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也有了秘密，很多事情都不对自己说了呢。
晋安自觉的放了水，开始收拾，向阳站进来，也默不作声的跟着晋安做家务。她擦过曾经晋安的房间，擦过父母的卧室，擦过承载许多欢乐和吵闹的客厅，扫过自己一步步摸索厨艺的厨房。
对于这个房子，向阳的感情是复杂的，远比晋安更盛。她从小生活在这里，经历了短短人生里的大起大落，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只记得晋安的笑容。
如果当初的晋安没有站出来，她会怎么样呢？向阳看着晋安专注的侧脸，又轻轻笑了声，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她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向阳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收拾屋子花了一点时间，做完都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晋安看着向阳懒洋洋的靠在另一头，两条大长腿伸到自己这边，忍不住感慨：“以前你多小只呀，可以被我抱在怀里。”
向阳发出一声笑：“晋安，我当时才十岁，是犯法的。”
晋安呆了一会儿，陡然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使劲拧了一下向阳。向阳先是哈哈大笑，跟着又告饶。晋安哼了两声，又拍了向阳一下，气呼呼的，只是脸上的红晕没有散，向阳看着看着，就似乎有点痴了。晋安不自在的移开步子，又问：“休息好了吗？”
这话问的是向阳，但向阳知道晋安明白她的心思，她在拖延去居委会的时间，或许是因为惧怕遇到自己的母亲，也也许是惧怕即将来到的未来。向阳垂下眼，又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晋安：“没问题，走吧。”
两个人稍稍收拾了一下，晋安拿着通知，给程立雪打电话咨询。房地产的事情程立雪不熟悉，于是又推荐了一个律师。向阳跟在晋安的身边，看着晋安的表现，心里头有些沮丧，这些事她没有想到，但是晋安想到了，她跟律师咨询的时候，姿态从容，彬彬有礼，问话都是向阳没有想到的重点，这是向阳不熟悉的晋安。
就这么一路说一路走。到了居委会，晋安才挂断了电话。向阳看到了评估价表，她认真的听着，不想让晋安过多操心，晋安也就在一边听着。原则上，只要户主同意就可以签字。但一般而言，家里有老人，房子就不会在孩子手里，为了避免纠纷，往往要所有的直系亲属签字同意才可以。
但向阳的房子是在自己的名下的，她的母亲却还在世。负责人有些犹豫，问：“你不过问你的母亲吗？”
“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户主是我，我带了我的临时监护人，还需要我妈妈签字吗？”向阳问。
负责人也很少看到这种情况，不过他见多了家里因为拆迁的问题闹出的争端，所以说：“最好是由您跟您母亲过来。这位……”负责人看了眼晋安，“她不是您的直系亲属。”
临时监护人是什么东西，这孩子不会被人骗了吧。
看着对方眼中明明白白的透露出的意思。
向阳的眉毛挑起来，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上妈妈两个字，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这个人的电话，向阳没有存过，想来是晋安悄悄给她存的。
晋安按住了向阳的肩膀。向阳看了晋安一眼，收敛了眼中的情绪，接起了电话：“喂，哪位。”
第77章 77 母女
“向阳？你忘记存妈妈的电话了吗？”
向阳没有说话, 直接挂断了电话，紧跟着, 晋安的电话响了起来。晋安看了眼屏幕，不出所料是于丽的电话。晋安刚要接, 向阳就按住了晋安的手，朝她摇摇头。晋安冲向阳笑笑, 按下了接通键。
“你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不是在想什么手段吧？”于丽的骂声立刻就从那头传过来, “我告诉你，就算你替我养了几年女儿，我们母女连心！你就是个外人，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我想您误会了……”晋安开口。
于丽以前就看不惯晋安慢吞吞的性子，现在也看不惯, 她立刻打断了晋安的话：“少废话, 把电话给我女儿，我有正经事跟她说。”
晋安看了眼向阳，向阳拧起眉，晋安伸出手指，抵在向阳的眉间轻轻的揉了揉。向阳顺着晋安的力道, 稍稍的松开了眉梢，她接过晋安递过来的电话, 喂了一声, 声音里满是冷漠。
但是于丽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向阳的冷漠, 她朝向阳笑：“女儿, 我们很久没见了，什么时候见一面吧。妈妈好想你。”
“不用说这些虚的了。我就在居委会，如果你想抢，可得赶快点。妈妈。”
最后一声妈妈说得嘲讽极了。向阳不理会电话那头传来的骂声，利落的挂断了电话，对一旁看戏的负责人说：“我已经十八岁了，是具备刑事责任能力的成年人，我们来之前问过律师，我是户主，我父亲在死前把房子转让给了我。我的母亲并不具备分享条件。也就是说，这份签字，只要我签就可以。”
负责人一愣，跟旁边的人对望了一眼，都暗暗感慨一声后生可畏。他皱着眉头，意图拖延，听刚才的口气，向阳的妈妈可也不是什么会善了的人。她们两家务事之间闹腾，别闹到自己这里就好。
“法理总是绕不开情理不是。天下间哪有隔夜仇的母女呢？你们两把事情商量好了，大家和和美美的分钱，不是更好吗？”负责人笑，“我们也不急于一时，你们不用着急，家和万事兴嘛。”
向阳冷笑了一声：“如果情理这么有用要法律做什么呢？”她话音刚落，负责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时候晋安按住了向阳的肩膀，柔柔和和的开口：“孩子年纪小，就爱说胡话。您不要介意。”
负责人缓和了点脸色却也不太好看，晋安拍拍向阳的肩膀，本来她想让向阳道个歉，但是到底也没有舍得让自家小姑娘受委屈。她想了想，说：“我们来的时候确实咨询过，由小姑娘签字完全没问题。当然我们也明白您的顾虑。这件事本来是小姑娘的家事，扯不清你们也不好开展工作，我们当然得紧着您。我们过两天再过来。”
负责人的表情终于松动下来，说：“你能明白我们的难处就好。我们也不好做啊对吧。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是不是？”
晋安顺着负责人的话说了几句，手里使了点小劲道，推了推向阳。向阳扭了扭身子，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闷闷不乐的跟着晋安走了。等到晋安走出屋子，向阳又回过身，朝负责人道了歉：“对不起，因为我妈妈从小抛弃我，我只想保住爸爸留给我的东西。给您添麻烦了。”
负责人诶了几声，听着这可怜劲的，又宽慰了几句，看着两个姑娘走远了。他摇摇头，说：“这什么事啊。”
也有住在这个小区的老人看到了，露出一脸八卦，说：“嗨，这事啊，是那孩子妈妈太不是人！！”
两人没有管身后的那些言论，一直到走出很远，晋安才回过头来，对向阳说：“其实……你不用卖可怜来让那些人同情的。”
向阳揉了揉脸，她带着点疲惫的回答：“我毕竟在你们眼里是个小孩子，之前还冲动说错话，更加深这种感觉。这样能挽救一下印象分，不至于被我妈妈胡编乱造了。”
“哪有这样的事情呢？”晋安叹了口气，“拆迁的事情，你妈妈肯定也愿意签字，她求的是后面的利益，这些我们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的。”
“如果法律手段那么管用，那刚才负责人就不会说那种话了。”向阳回答着。
晋安沉默了，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说到底，还是晋安不愿意让向阳受委屈罢了。晋安想了想，问：“你要怎么办？”
向阳扬了扬手里的单子：“我这边有报价，先跟妈妈联系吧，得说服她同意才行。”
“如果她不同意呢？”晋安问。
向阳无所谓的耸肩：“当钉子户咯，谁都得不到便宜。”说着她朝晋安那凑过来，亲昵的蹭蹭晋安的肩膀，“晋安你要养我呀。”
晋安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看了向阳一眼，摇摇手机。向阳点了点头，晋安开始打电话。向阳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她有些紧张。她已经八年没有见过于丽了，对于自己的母亲的印象，她始终停留在那个尖锐又亮丽的形象上。那时候的于丽对她来说是敬畏又孺慕的。尽管这种心情后来变成了厌恶，但来自父母对幼时童年的那种强大印象，却并没有从心理上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