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并排挨在一起的两张脸,一人一猫,不太合时宜的,在心里想,他们眼睛长得居然有点像。同样都是深棕色的,只不过一个是纯粹傲娇的小动物,另一个眸子里却闪着温柔狡黠的笑意,一如从前。
他有点恍惚的,慢慢的道:“不用谢。”
秋陆眼里笑意更深了,站起身来,把猫往地上一放,对它背影说:“玩儿去吧,咪咪。”
方霍自从进了门,听他喊猫就一直是这样“咪咪、咪咪”的叫,关键是还不是正常的叫着,而是叫的抑扬顿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真的跟猫说话,而不是在叫猫的名字,于是忍不住问道:“这猫没有名字的吗?”
“啊?”秋陆看了他一眼,道,“这不捡来的野猫吗,还没来得及起名儿。”
说完,他苦思冥想半天,看起来像是在当场想名字,过了几秒,又看向方霍,“不行,我起不出来。小霍你脑子好使,想一个给它?”
方霍被问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就算了,”秋陆轻快的一拍手,道,“起名字这个事情呢,讲究个缘分,现在想不出就想不出了呗,等以后再说。”
方霍知道他对于这种事情向来自有歪理,明明就是懒,还说的这么一套一套,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嗯,以后再说。”
这一晚上,全世界失眠的人中又多了两个。
但和其他人不同,别人失眠兴许是到了陌生而冰冷的环境里,因此想睡而睡不着;但对于租住在B市汇明小区3栋772的这一户里的两名年轻人来说,就是因为太好睡,所以根本舍不得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以为会这么容易就和好如初了吗!
我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说的我好像后妈一样……
第47章
到快天亮的时候,方霍终于勉强睡着,做了个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梦。
梦里好像是十五岁的秋陆,个子还不高,身板细细瘦瘦一条,像只灵活的猫儿,唰一下钻到这里去,再唰的一下又跑到那里去了。
其实对于当时十一岁的方霍来说,他只觉得这个哥哥高高瘦瘦的,长得很好看,说话很温和,但为朋友出头的时候,又跟只小老虎似的,发起怒来好像要吃人,但大多数时候,都笑嘻嘻的,他脸上明媚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
不过,在他做的这个梦里,秋陆的确应该是十五岁没错,可自己却好像并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豆丁,而是二十一岁的他。
二十一岁的方霍和十五岁的秋陆,一起在那片熟悉的海边玩水,落日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小秋陆双手掬起一捧水笑着浇到他身上,被他察觉了,又滑溜的像条鱼似的跑远了,没一会儿又被他抓过来,象征性的拍了拍秋陆的头以示惩罚,他便小声的道“哥哥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但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真的知道错了的样子。
没一会儿,一个浪打来,小秋陆一个不稳,啪叽一下整个人摔进了浅滩里,被方霍手疾眼快的捞上来,却还是不小心呛了几口水,他咳的一张脸通红,却还是笑眯眯的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给买吃的,谢谢哥哥的豆腐汤,还有——谢谢哥哥昨天晚上帮我解围。”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十五岁的秋陆还带着点儿青涩的嗓音不断的在他的耳边盘旋、回荡着,可听着听着,又好像变成二十五岁的秋陆的声音,到了最后,方霍自己也分不清了。
没过多久,方霍就像被一个推力猛的一推,推回了现实世界里,醒了过来,一摸身边,却依然和这三年间一样,是空荡荡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房间的格局却是陌生的。
他闭上眼睛,将那阵从梦中抽离的难受感觉平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秋陆的床上,被单软软的,他这一夜没怎么睡好,现在精神却很好。
方霍躺在床上,愣了好半天,想起自己昨天是怎么连蒙带骗的住到他家里来的,不由叹了口气,摇摇头,从床上坐起身来,穿上拖鞋出去了。
客厅里早就有人了,秋陆穿着睡衣,蹲在地上正在很安静的喂猫,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你醒啦?早饭在锅里,楼下买的包子。”
他眼睛底下也有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失眠了,不过和方霍一样,都很精神,并没有什么萎靡不振的样子。
“早,”方霍踩着拖鞋走过去,也在他旁边蹲下,也伸手逗了逗猫,“你几点出门?”
“再过一会儿吧,”秋陆抬头看了看钟,“七点半出门,我这离公司不是很远。”
下楼之后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方霍问他:“我送你?”
“不要不要,”秋陆想起上回还心有余悸,“这太招摇了,要真去了那完了,我组里那群小子一上午都不会认真干活,准缠着我问东问西的。”
方霍顿了一下,点头道:“那行,陆哥,你一个人在路上小心点。”
秋陆最近上班骑的是自行车,闻言笑了笑,“我的车技你还不知道吗?放心吧,倒是你——开车行不行啊,B市马路这么堵。”
他说的是前几回,方霍开车送他,那速度跟慢的跟马车似的,四个轮子恨不得在地上爬,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考驾照的时候是低分飘过,不过这不科学啊,方霍这小子不应该是个干啥啥溜的人吗。
他拿怀疑的目光看着方霍,方霍别开了头,轻轻咳了一声,“可以的,别担心。”
秋陆咧嘴一笑。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同居生活,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另一个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这中间并没有任何分离一样,只是按部就班的依照当年的承诺一样,一起在B市租了一个小房子,平静的生活。
两个人都默契的选择将没说的心事、没问的话都藏起来,尽管藏起来并不代表不存在——原朔曾经说过,秋陆和方霍两个人都是懂事的孩子,虽然性格和处事方式不太一样。
请了一天的假,等着秋陆要处理的事情堆成了山,在看到桌子上厚厚一沓资料时,秋陆终于稍微有点理解了潘寨为什么小组长当的那么暴躁,一上午有十几个人不断到他桌前来询问各项事宜,一个二个拿纯洁而迷茫的大眼睛问一些明明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查到的问题,秋陆忙的晕头转向的同时还不忘微笑着有礼貌的回答,一整天下来脸都要僵了,不得不叹气感叹赚钱不易。
休息的时候,大家又端着茶杯吃着小饼干交换八卦信息,秋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噼里啪啦敲键盘,拽过水杯灌了一口水,顺便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据说潘寨被卷入的那个网络经济案子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主犯被抓进去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庭审,而潘寨,据说是他家人走了很多关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保下来,免受了牢狱之灾,不过赔钱还是得赔的,还挺大一笔。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样一个污点,潘寨在B市IT圈子里算是出了名,以后要再找工作,别的公司也得掂量一下,估计是非常难了,可想而知,那么一大笔赔款,对于他们一家四口来说是多么难以承受。
秋陆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唏嘘。
他来易平没有多久,说和潘寨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吧,有点假;只是自己毕竟和这事还有那么一点关系,可是他不仅什么麻烦都没有,还顶替潘寨当上了小组长,现在工资比一起进来的几个员工都还要高一点,这使得秋陆在每次听到潘寨的消息时,不得不忍不住心神波动一下。
这么一波动,就误了事了,电脑屏幕上还运行着程序呢,他一发呆,直接跑崩了,手忙脚乱的开始抢救,直接导致这晚多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
他们组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背着包从他后面经过,好几个还拍拍他肩膀笑着调侃。
“秋哥,这么上进啊。”
“这当了小组长就是不一样啊,这下班时间都推迟了。”
“单身狗就是这点好!”
秋陆呵呵干笑,一边急的直抓头发,一边头也不回的把人都打发走了,只想着赶紧把这跑完了好回家。
将近八点,秋陆才从公司出来,天色都黑的差不多了,路的两边却还很热闹,他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路过很多小摊,就随手买了个牛肉饼。
这一带的小吃摊个个都顶热闹,只有这家卖摊饼的没什么人,秋陆只是单纯考虑到不用排队,才选了这家,结果憨厚的老板娘可能是太久没生意,所以对待这个唯一的客人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一会儿问他这个要不要,一会儿问他那个加不加,秋陆一叠声的答应“加加加!要要要!都要!”
最后看到老板娘拿着装辣椒酱的盒子往里放了巨大一坨辣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就算他是个能吃辣的,看到那么多红鲜鲜的辣椒籽,都有一丝发怵。
秋陆把牛肉饼拎在袋子里,挂在自行车刹车边上,骑着车往家的方向去了。
进了小区,到楼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自己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以前可不会有这样的动作,因为反正也知道肯定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