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扣在肩头的手很重,林映雪疼得微微蹙眉,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无夜的眼睛,咬牙强忍着答道:“你对我的心?你说你最恨遭人欺骗,我对你说我也是,如今你是怎么对我的……”
“本尊只是想引出方才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并未想过骗你。”无夜心中一急,捏着林映雪肩膀的手下不自觉一紧,重得失了分寸,望着林映雪道,“若不是你自己想趁着本尊昏迷逃回凌虚台去,何至于被本尊听到你的别有用心?!”
林映雪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眉头紧锁,忍得眼角都湿了。
无夜这才发觉自己捏疼了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他的肩膀。
林映雪缓了片刻,抬起头望着无夜,冷淡道:“好,那我就是别有用心,我就是想回自己家去,我就是不喜欢你。尊上要怎么处置我?再把我关起来吗?或是直接杀了我更好,也免得再这般动怒。”
第16章 痛恨欺骗
无夜的眼神紧紧盯着林映雪, 沉默不语。
林映雪的脸色苍白如雪, 眼角微微湿润,薄薄的唇几乎没有血色。他说话的时候在逞强故作冷淡, 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顾自己的感受, 字字如刀, 根本不像他这柔弱的模样能说出来的话。
好像一只柔柔软软的小猫, 举着硬壳和尖刺保护自己,宁可扎伤他人, 也扎伤自己,也不肯把尖刺放下,生怕受一点伤害。
越是这样, 越是教人心疼。
以往, 只有无夜举起冰冷的屠刀,俯视着他人如蝼蚁一般跪在脚边求饶, 或者冷眼扫过无数人的崇拜和爱慕,不带半点感情, 不考虑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偏偏在林映雪这里,无夜发现自己栽了。
自己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对自己的感情, 想从他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回应,会为他一个关切的眼神暗自半日, 会为了他说出一个冰冷的字难受一天。
可是这个令魔为之动心的人,心竟然比生而为魔的他还要难测三分,让无夜摸不着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无夜发现, 不论他做了什么,自己都极其在乎他的一颦一蹙,见不得他含着泪强忍委屈的模样。
看到林映雪现在的样子,无夜的心渐渐软下来,不禁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表达的方式不对,是不是话说得太重让夫人受了委屈,把他欺负成这般模样。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林映雪不肯示弱,无夜也一直没有说话。
突然,车一个颠簸,林映雪往前一倾,重重地撞在了无夜胸口上。
无夜感觉自己心口结结实实被撞了一下,搂紧了林映雪。
林映雪挣扎起来,无夜既然都抱住了人哪里肯放手,把林映雪按在怀里,抚摸着他柔软的长发,鬼使神差地说道:“好了,是为夫不好,都是为夫的错,不生气了。”
和林映雪低声下气完,无夜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刚才明明那么生他的气,怎么就能为了能够抱着他,什么都不和他计较了。自己明明是被他“始乱终弃”的那一个,还要给他道歉?
因为力量差距悬殊,林映雪索性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抵抗。虽然不挣扎了,但是也不理无夜。
无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林映雪的迷恋真的无药可救了,温声道:“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好不好?”
“都不许说气话。”
林映雪本不想机会无夜,但想到林饮冰还在孤身一人对抗强敌,考虑到林饮冰的安危,林映雪勉强冷静了一点,给了无夜一个台阶下,道:“我已经和尊上回来了,尊上让手下撤回吧。尊上心里如果还有我,就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尊上答应了这个,我们再谈。”
无夜道:“都听夫人的,这有何难。不过有一点要先和夫人说清楚,今天是哥哥先动的手,为夫只是自保,也没让手下和他动手。”
说着,无夜的手便不老实地摸上了林映雪的脸:“夫人莫要错怪了为夫才好。”
林映雪把无夜的手推开,冷淡道:“不是尊上的错,是我的错。”
无夜能明显感觉到林映雪对自己比之前冷淡,应该是还在生气,温声安慰道:“好了,不是你的错,今天都是为夫的错。”
林映雪轻叹了一声。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情绪,但爆发毕竟只有那一刻。无夜既然已经服软了,林映雪稍微冷静下来后,还是要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的。
眼下毕竟敌强我弱,暂时占得先机不可以做的太过,应该趁机给自己洗脱嫌疑,把错都推到无夜头上,坐实自己是弱势群体的身份,争取更多的主动权,才是上策。
林映雪道:“自从我嫁给尊上之后,孤身在外无亲无故,魔界的人都视我为眼中钉,尊上是我唯一的依靠。尊上像今天那样怀疑我猜忌我质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真的很难过。”
“是为夫不好。”无夜在林映雪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叫夫君。”
“夫君。”林映雪抬起头,看着无夜道,“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像那样欺负我?”
“为夫错了。”无夜柔声道,“为夫和你保证,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林映雪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望着无夜漆黑的眼眸,问道:“真的不论发生什么事吗?”
“不论发生任何事。”无夜垂眸看着林映雪道,“今日是为夫不好,委屈了你,以后绝不会再像那样对你了。”
林映雪鬼使神差地问道:“那如果,我真的是是个男子呢?”
听到林映雪问的话,无夜稍微愣了愣神。
林映雪暗自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怎么就这样迫切想要挑战无夜的底线?生怕他对自己还不够怀疑吗?
可是林映雪觉得这样装下去,每一天都是煎熬,好像被宣判了死刑,却不知道哪一天是死期,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活着。
大概是对无夜抱了一线希望,所以才想得到他的确认。
无夜盯着林映雪沉默了片刻,问道:“还在生为夫的气?”
林映雪望着无夜,眨了眨眼睛。
“为夫已经和你保证过,会查出是什么人在污蔑你,挑拨我们的感情。”无夜道,“为夫会说到做到的,夫人不要再用这种话来和为夫赌气了,好不好?”
林映雪垂下眸子,心里有些庆幸,也有几分丧气,道:“我没有。”
无夜微微眯起眸子,望着林映雪问道:“难道夫人果真是男子?”
林映雪低声反问道:“夫君觉得呢?”
“为夫相信你,不会欺骗为夫。”无夜的手指轻轻插.入林映雪的发间,抚摸着他柔软的长发,温声道,“为夫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和你发脾气,但是你也答应为夫,不要再说这种话和为夫赌气,好不好?”
林映雪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无夜一笑,道:“为夫是不是还没有给夫人说过,一个让为夫铭记终身的故事?”
“这件事。”无夜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从未和人说起,只因是一生的教训,回想起来不免还是有些痛苦悔恨,但夫人若是想听,便说给你听听。”
林映雪道:“夫君不要勉强,若是说起来觉得难受,那不说也罢。”
“为夫一定要说。”无夜的食指挑了挑林映雪的下颌,道,“为夫要让你知道,为什么不想听到你说那样的话。”
林映雪暗想无夜要说的“铭记终身”的事,大概与他“最恨被人欺骗”有着很深的关系,也许和他身中奇毒也有关,点点头道:“夫君说吧,我听着。”
无夜道:“魔修修炼千万年,渡过不知多少天劫,未必能修而为魔。就像仙修苦修了千万年,历经劫难渡人无数,最后也未必能成仙。”
“夫人你也知道,为夫自从生来为魔。”无夜道,“就和你们修仙界突然出生一个人,天生为仙一个意思,你们会怎么样?”
林映雪想了想,道:“摩拜他?向他问道?”
无夜笑道:“夫人真是纯良得世间少有,怪不得为夫这么喜欢你。”
林映雪:“……”
无夜抚摸着林映雪的头发,好像撸上了瘾,一边撸一边道:“修真界最不乏的就是杀伐纷争,那些仙修在你面前那样道貌岸然,那样宠着你,是因为你没有灵根也不能修炼,威胁不到他们而已。”
林映雪全家都是仙修,和仙修接触了三百年,很多仙修都对他非常好,自然不愿意听到无夜一棒子打死所有仙修,道:“夫君要说故事就好好说,不要说别的。”
无夜在林映雪这里一向脾气甚好,被林映雪拆台也不恼,道:“好,那为夫继续说。为夫出生之后,明面上四方来贺,顶礼膜拜,被魔界认为是上天护佑。但是自从出生之日起,被刺杀多少次,下毒多少次,都已经数不清了,来者有仙修,也有魔修。”
“魔虽说是一族,其实这世上真正的魔只有我一人。你放眼看修仙界,成仙的又有几人,你可见过?”
林映雪想了想,修仙界里,修为最高的就是魏崇云和自己父亲,但也还差一步才能破开虚空飞升成仙,要说真仙,还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