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头真的毫无反应,等到时候需要再慢慢处理也不迟,反正离武赤藻的开学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节俭是美德。
武赤藻对古德白的盘算一无所知,他一直没能有机会拥有非常多的书,加上对楼上井然有序的豪华房间并不感冒,因此最终定下书柜墙后的休息室当做卧房。那里其实连书房都算不上,只是摆着装饰物跟沙发的休息场所,不过古德白仍是充分尊重他的选择权,让人临时添了张单人床。
庄园里的人很少,武赤藻偶尔会抱著书四处走走,这是他打工时养成的习惯,熟悉环境总没错,而且这里实在是很偏僻,需要一定时间了解。那栋轻易许诺的大楼过于沉重,让武赤藻下意识避免去思考为修建这样一座藏在深山里的庄园需要花上多少金额。
他觉得不考虑金钱会让自己面对古德白时更有底气。
今天格外晴朗,通常要是武赤藻起得够早,他甚至会爬山去看日出,然后再回来吃早饭,慢跑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前门井井有条的草坪上闯入了不速之客,鲜红色的甲壳虫从石子路上歪斜了车身,不慎碾过草坪,很快就状若无事地开回正路上,同时响起两声喇叭。
停下脚步的武赤藻不由得呆了呆,偏僻意味着访客不多,这辆红色的甲壳虫他从没见过。
余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武赤藻身侧,家庭医生会定时给武赤藻做个检查,里面有个别研究所的成员,今天是约定好的时间,他看起来对那辆甲壳虫视若无睹。
“他是……”武赤藻迟疑片刻,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询问,于是调转话头,谨慎询问道,“我该认识的人吗?”
“唔。”余涯沉吟片刻,“不算。”
“哦。”
陌生的客人从车上下来,看上去懒洋洋的,仿佛等着完成一件无聊的任务,他看见武赤藻的时候忍不住嗤笑了声,这让武赤藻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自从之前的事过后,余涯看见杜玉台就觉得头痛,见躲不过他,就随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换了辆甲壳虫?”
“不好意思,这边是有对象的人,开老婆的车合情合理。”杜玉台回答道,“对了,刚刚的问题列入问诊时间的。”
“随便你。”余涯嫌弃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医生,对了,少爷在楼上书房里等你。”
武赤藻下意识问道:“他是老板的医生?”
老板这个称呼是古德白让叫的,武赤藻也习惯这么喊,不管是小商店的主人,还是大企业的管事,给吃给穿管发钱,除了爹妈之外,很应该真情实意地喊声老板。
余涯显然不想在这事儿上多搭茬,他冷哼了声,推搡着武赤藻往前走,冷冷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快走,不然午饭没你的份。”
这是个立竿见影的威胁,武赤藻一下子大步往客房走去,那里待会有一整个医疗团队等他。
“要命了。”余涯一脸见鬼地看着武赤藻的背影,“这小子腿还真长。”
杜玉台在庄园里住过一段时间,真要说起来,比现任房客武赤藻还熟悉情况,他对之前的休息室还记忆犹新,见上面这会儿已挂个“请勿打扰”的牌子,不由得奇怪,就把疑问放到了古德白面前:“那地方有主人了?”
进书房时,杜玉台顺便把门关上了。
“恩,家里来了个小朋友,你刚刚在楼下见过了。”古德白撇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出声警告,“眼睛还是放在该在的位置比较好,你认为呢?”
“这种暗示听起来有点不亲切啊。”杜玉台配合地收回目光,他倒不是真好奇古德白的私人生活,大家都有私人生活,何必非要做个圣人,互相体谅合情合理。
古德白耐心道:“时间不早了,要帮你倒杯水吗?”
“免了,我自己来,您过手我怕折寿。”杜玉台轻车熟路地找到杯子翻开,他陪着古德白咨询过这座庄园大部分的空房间,地方实在太大,在屋内蹬自行车都能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有时候懒得走了就随便落座,房间里的用具摆设多数大同小异,他足够熟悉了。
知道杜玉台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还在吃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位稳定又专业的医生在庄园待得过久,暴露是早晚的事,可惜余涯还是没能注意到。
古德白事后查过那些药片名称,大多是精神方面的药品,没病的被迫看病遇到真有病的医生,真是世纪一大笑话。至于杜玉台到底是超能力反噬,还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对他实在无关紧要,如有必要,古德白甚至愿意帮忙制服杜玉台后就地解决,就算是为社会除害。
对这事儿杜玉台倒是非常光棍:“谁叫我刚下飞机就被你们绑架过来了,我也得有时间说明下自己的情况啊,不过你放心,绝对不影响我的业务能力。”
本来给杜玉台增加工作就只是单纯让余涯安心,古德白倒没想过拿这点去做些什么,而杜玉台一向百无禁忌,正如之前所提,他们俩互有把柄,合作愉快。
“对了,你看看这个。”
杜玉台靠在桌子上喝水,将报纸递给了古德白,上头被红笔划出条人命案:路人街头触电而亡,疑似电线隐患。
头条是近日来备受关注的连环杀人案。
古德白难得分神了下:“这有什么问题?”
“死者是我的老师,他是触电而亡,不过跟电线隐患没有什么关系。”杜玉台看起来不大悲伤,也可能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改成一个月一次咨询吧,我有些事要做。”
古德白表示充分的理解,然后仔细看了看报纸,上面提到了供电局含糊的说辞,最后从命案变成了城市建设跟管理,于是慢慢将报纸放下,询问道:“你拿这份报纸来给我看,是需要帮忙吗?”
“只是想说明下——”杜玉台将还剩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眼睛冷下来,直直盯着古德白看,“接下来可能会没什么空了。”
“那你准备买的那家疗养院需要我帮忙吗?”
杜玉台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古德白:“……有时候你真是让人讨厌,又让人觉得喜欢,谢谢了。”
第19章
甲壳虫没到中午就再度歪歪扭扭地从草坪上又碾了过去。
古德白当然没去送行,而是搜索了下相关的信息。
杜玉台的老师是相当知名的精神病学专家,五年前妻子被入室抢劫的罪犯虐杀,目睹一切的儿子因此精神失常,之后他为了治疗爱子而辞职,几乎销声匿迹。半周前有媒体报道了他的去世,信息不算多,联系杜玉台带来的消息跟报纸,说明是有意将同一件事分成两件来写。
难怪杜玉台接下来会忙,他要照顾老师精神失常的儿子,还要寻找凶手,带来这个消息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最近正在拍卖的疗养院。
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些人会利用自己的特殊性来合法赚钱——比如到某个知名集团的研究所里当志愿者。
而坏人则会用特殊能力来进行更便捷的犯罪,没有任何官方愿意引起无意义的恐慌,好比方说连环杀人案被刊登上报会增加破案人的压力,杀人犯的家庭会遭受到歧视,超能力犯罪同样会引起集体对小众异能者的迫害。
古德白并不认为这种程度的掩盖有什么问题,毕竟没有任何选择是十全十美的,同理,杜玉台试图找出真相,也不算过错。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就要开始站队,剩下三个人难免互相盘算,三个和尚没水吃就是这个道理,世界这么大,人越多心越乱事情自然就越烦。有古德白这样打算撒钱做慈善好报效国家的,也有杜玉台这种试图隐于市的不留名超能力者,当然也不乏自以为是试图改弦更张的。
维持双方摇摇摆摆的平衡,保护正常人,惩戒犯罪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少爷。”余涯在门外探头探脑,“杜玉台这就走了?”
古德白耐心道:“他家里出事了,对了,余涯,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杜玉台之前关闭诊所,外出度假半年,是三个月前才回来的。”
“是啊。”
度假半年……这个时间似乎长得有点过头了,会跟他的精神疾病或者超能力有关吗?
“余涯,你有没有听过网络上的一个笑话?”古德白剥了颗软糖塞进嘴里,他一直平静的表情忽然泛起点愉悦的神态来,“我国的相关部门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连它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特别是情报机构。”
余涯纳闷道:“这是个笑话?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别担心,说不准过段时间你就能见到这位隐形的部长。”
余涯的大脑有点跟不上了,他完全不明白话题是怎么从“杜玉台的家事”跳到“隐形的部长”。
现在的网络太发达了,只需要人们动动手,世界各地的奇闻就在瞬息间传上网络,安全窝在网线与屏幕后的人不会吝啬为精彩又刺激的现实增加热度。
考生可以临时抱佛脚,可国家级别的庞然大物总是提前布局,即便是当年研发项目的古德白都有跟官方提前打过招呼,一直压制着他的不单单是项目本身的进度缓慢,还有特殊部门的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