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打开了那封信,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退婚书?”
云染单手放在小腹上,似乎是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缓慢的点头。
顾尘见她难受,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坐在床尾:“我知道你规矩多,但是你记着我是大夫,大夫面前不用忌讳许多。”
云染半睁着眼睛,似乎是有些疑惑顾尘为何又要说这番话,然后她还没问出口,就见顾尘已经脱了身上的微潮的湿衣蹬了鞋袜然后顺着床尾就钻进了她的被窝。
“顾尘,你……”话还没说完,脚踝就被人攥住,她能感觉到顾尘在按着她小腿上的某个穴位,一阵酥麻的热意传来,云染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单,别过脸后双颊发热:“顾尘,你又做什么?”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这么……虽然你是大夫,但好歹也该忌讳一点,随随便便往人家床上爬是什么意思?
“帮你按按穴位缓解疼痛。”顾尘不仅语气自然态度也很端正,正人君子的模样完全不像爬了人家姑娘的床:“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是大夫大夫,大夫能做什么,当然是给你治病。”
云染视线略过被顾尘扔在地上的那份信,好半天才说道:“那你也不用、上我的床。”
果然顾尘低声笑了,按着穴位揶揄道:“怎么小郡主不愿意了?我也不想的,但是你看你这个样子,脚踝处又极易受凉,外面还下着雨,我这不是怕你这娇弱的小身子骨受不了凉意才给你捂在被子里的吗?再说了,你我都是女子,这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不然这样,我比你略长几岁,都说长姐如母,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大夫的身份,不然你就委屈一下……”
“当你是我娘?”云染不轻不重的拿脚踹了顾尘一下:“顾尘你放肆!”
说完就垂着眼眸不再说话,由着顾尘给她按着穴位,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当真管用,小腹一阵阵的坠痛感似乎有减轻的感觉,云染微微抬眸望着专心致志的顾尘,心弦上忽然一阵抽疼,抬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不再看她。
都是女子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吗?顾尘呀顾尘,真不知道你是当真心大,还是懵懂无知,越是女子,才更应该多有顾忌。这是她娘临终前缴给她的最后一课,云染始终都记在心里,可到了顾尘这里,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放在心里,那么磊落那么坦然让云染不知所措。
“对了,你还没说,那个相国公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尘专心致志的按了一会儿之后,好奇心就开始往上冒泡泡:“青鸾说他于你有恩又是怎么回事?”
“青鸾?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云染这才想起来,是青鸾出去拿的信,怎么到最后反倒是让顾尘给送了过来,这么大会儿这人都不见回来。
顾尘别过视线:“我让她在外面清醒清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碍事。”
“少主行事自然是有分寸的。”云染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语气微凉:“青鸾得罪少主是我管教不周,我给少主赔罪。青鸾屡次败于少主之手是她自己学艺不精,但还请少主看我薄面上,对她手下留情。”
“毕竟我身边,也只剩她一个可用之人。”
顾尘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片刻之后才佯装不在意的解释道:“江湖切磋本是常事,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郡主说话太严重了。你说你身边只有她一个可用之人,我又没从你身边抢人,干嘛这么凶巴巴的语气?”一边说着一边把云染的袜子重新给她穿好,掖好了被子收拾好自己:“好了,现在肚子还疼不疼?”顾尘转移了话题,并没有提起青鸾有意挑衅她的事儿,实在是因为她发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郡主,其实是个护短的主,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青鸾是她身边人,看起来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样子,小郡主就理所当然的不开心了。
真是,孩子脾气!
“疼。”云染望着顾尘,按着小腹吐出了一个字眼。虽然疼,但是没有先前疼的那么厉害了,可她看着顾尘的脸色就知道刚才自己护着青鸾的话成功的让这位骄矜的少主不高兴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这语气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里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她在跟顾尘撒娇吗?云染望着锦绣的棉被,神色已经有些呆了。
显然顾尘也注意到了,本来因为云染护着青鸾的几分气性被她软软糯糯的一句“疼”瞬间就消散了七七八八,等顾尘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掌心已经贴着云染的小腹,带着几分内力帮她揉着小腹。
暖暖的感觉袭遍全身,云染虽然性格软和,端着皇家郡主的姿态,但从小到大身边除了嬷嬷就是丫鬟,并无撒娇的经验,这冷不丁一句话冒出来之后,自己先是浑身别扭,顾尘帮她揉着肚子就更加别扭了,小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按在顾尘肩膀上,慢慢的推开了她:“你、你去那边坐着。”
“不去,我该走了。”顺势起身,弯腰把地上的那封信给云染折好放在枕下:“既然退婚了,我们什么时候南下,我得准备准备。”
原本心里还带着几分柔软的云染闻言,眉眼里的暖意散了许多,连声音也清冷了:“不知道。那只是相国公的退婚书,不起什么作用的。”
“什么?”顾尘后知后觉的想到,云染这婚事是御赐的,相国公本来就不同意,但是他同不同意根本就没人在乎,那现在会有人在乎他的退婚书吗?当然也不会有!
“你是江湖人,不知道江湖人的小把戏吗?”云染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把信重新拿了出来:“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你因为相国公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我送信?他当然敢,他光明正大给我送退婚书,谁敢说个不字?你既然欺负了青鸾,那这信你就负责给我破译出来,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可千万别把信给毁了。”
顾尘目光呆滞的望着手上的信,实在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猫腻,薄薄的一张纸,里面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相国公为什么……”顾尘重新组织语言:“他也是探月阁之人?”
云染摇头:“不是的,说来算是上一辈的恩怨,我母亲临终之前托他看顾我。”
想到长公主从前在京都的风光以及排到城门口的爱慕者,顾尘了然,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云染又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相国公深明大义,心系天下苍生。我、我借他这般心思劝他与我合作,其实算是利用了他,相国公却并不与我一般计较,还对我百般照顾,于我有恩。”
这里面大概有很多的故事,顾尘见云染神情倦怠,不愿她再费神,拿着那封信微微一笑:“我学艺不佳,一炷香可能解不出来,你先睡会儿,我好了再叫你。”
放下了床幔,顾尘细细对着光细细打量着手上的这封信,一封退婚书写得情真意切,看得顾尘都觉得这婚事是绝对不能成的,不然就成了天底下第一大怨偶,平白无故的耽误了两人,很有可能是这位相国公发自内心的想法。
顾尘先是点蜡用火烤,烤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变化,估计再烤下去很有可能就会烧起来,只好放弃,又要用水泡的时候顾尘忽然惊醒过来,既然是送到云染这里来的,解密的方法肯定不会太过复杂,而云染能这么坦然的将这封信交给自己,说明她刚才就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
看着手上的信,顾尘依照着方才的折痕依样重新叠了回去,回忆了一下云染拿到信时的动作来回翻转之后,再重新打开,循着折痕将几个字连在一起,果然是一句话。
“江南三省商会罢市哗动三日,时机已到。”
第21章
窗外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屋檐,顾尘搁下笔看着那一行字,想起了街上那人说的话,关张闭门商会罢市,所以这一切她早有谋算?朝廷要增加三成的商税,云染便顺势而为,趁此机会挑起商市与朝廷之间的矛盾,商人重利再加上士人的诸多偏见导致商人在本朝一直都被刻意打压,他们早就心生不满。
如今又要增税,商人们如何能愿意?顾尘看着“哗动”两个字,便猜到这应该也是云染计划之内的,朝廷的本意是剥削江湖人的既得利益,削弱江湖人在百姓中的影响力,从而达到巩固皇权的目的。可,千里之外的人们并不能准确的接收到朝廷的本意,尤其还是这种藏着弯弯绕绕不便明确表达的深意,他们只会认为是朝廷又要强征赋税,导致百姓民不聊生,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并不准确的清楚这个税征收的对象到底是那些人又是怎么来收的,所以罢市哗动只是为了向朝廷抗议,来争取自己的既得利益。
凭探月阁的势力,只要在里面稍微的搅搅浑水,这事儿就不会善了,哗动罢市三日只是开始,很快这股风向就会吹到京都,当地的奏折就会递到皇帝的御案之上,如果这个事情没有妥善的解决之道,不出半个月,商户之间的贸易链就会中断,到那时,京都里丝绸会涨价断货,翠色朱玉千金难求,糯米荷花藕再也端不上酒桌,甚至连飘香的桂花酒都失了滋味。
这些看似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却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一旦贸易链中断,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受到巨大的影响,从柴米油盐到衣食住行样样都会遇见不趁手的时候,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老百姓就会觉得朝廷无能,便会生出许多的民愤民怨,民心不稳,这天下说乱也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