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四周,居住环境这么差又是茅草屋又是无底崖下,积蓄一定很少,这粥里的米说不定是辛辛苦苦积累下来平常连吃得舍不得吃。
每天只能喝稀米汤却给自己煮了碗肉粥,穆宁端着边缘都碎了三个角的碗,心酸地想,如果这人真的有很高深莫测的修为,相信也不会过得像如今这么穷苦。
穷得如此寒碜还特意煮了一碗肉粥给自己,是多么的善良,而自己刚才居然还怀疑对方是别有用心,可恶,自己简直不是人!
这边,穆宁在心里捶胸顿足的愧疚、自责。
另一边,秦时看着穆宁迟迟没有喝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盯着粥,于是持着完全相反的脑回路在想,他果然不喜欢吃粥啊……早知道就煮面了。
但家里囤的米实在太多了,上次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又没有办法吃完只能喂鸟,无底崖下的鸟最近都被自己喂成了胖乎乎的走地鸡。
秦时并不穷,实际上还蛮有钱的。
托了师父李狗剩的唠叨懂得很多现代的知识,会利用一些知识做出在古代为高价的东西卖出去盈利。
若是再过几年,江湖上的某些产业大概就要被垄断还会搞出一条隐形的庞大产业链,之所以还维持现在隐居山林的方式,仅仅是由于不喜欢奢侈吵闹的生活罢了。
茅草屋里的字画看起来普通,但都是名家之手也算是他的小爱好,稍微能窥见被深深隐藏其中之一的奢侈。
不过因为上个世界一直生活在山里,所以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逐渐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阶段,无底崖的生物已经完全不够祸害了,魔爪已经伸到只要是个生物就行了的恐怖地步。
秦时又想,不喜欢吃粥不代表不喜欢吃饭,只要强留一段时间那么很快……
穆宁没看到秦时渐渐露出了魔鬼的笑容,也察觉不出来,自己日后会让无底崖胖乎乎的鸟儿们一边扭过头去,一边在翅膀下同情抹泪的悲催结局……
秦时回过神来看着穆宁依然不动一口,便宽容大度地轻声道:“粥快凉了,我还是换一碗面吧。”
“不用不用,我吃这碗就可以了。”
穆宁还在为自己的怀疑羞愧,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连忙低头喝粥。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瞧急匆匆的喝粥方式,秦时心里倍受感动,回想起自己的师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体恤徒弟,突然想吃野菜,让自己挖了一堆后又不想吃了,害得自己强迫症发作,半夜在床上始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盯着他好几天,直到被盯了足足两个星期才终于受不了地说行了行了,我吃总行了吧。
结果根本没吃而是偷偷埋在了土里,最终被自己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强行喂完了剩下的野菜才算是结束。
回忆到这里,秦时对穆宁的好感更增加了几分,接过碗说:“要是觉得还饿,我再给你盛一碗面吧?”
穆宁其实压根就没有吃饱,但一想到收养自己的秦时家境如此穷苦,就深深地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太罪恶了,很不好意思地连忙摆手。
“不用麻烦,我已经吃饱了。”
成年人怎么可能一碗粥就饱了,分明是不好意思再让自己多费心思,秦时对穆宁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对于他的印象从一面之缘升到了不浪费粮食的好人。
穆宁谦卑地问:“不管过程如何终究是你间接救了我,不知道尊姓大名?”
姓……名?如果不是穆宁开口这样问,秦时自己都还没想过这事,怎么办?突然要他编个名字一时间完全想不到,要知道上个世界身边都是王大柱、李翠花、或者师父李狗剩这样的名啊,简直是强人所难他这个取名废啊。
头疼啊……
忽然灵感乍现,想到了一个名字,绝对符合现在点的人设,并且绝对无法使人联系江湖上格外招摇的前魔教教主。
秦时笑道:“我叫李狗蛋,你叫我狗蛋哥就好了。”
噗……!
穆宁差点当场喷水。
……虽然能够理解,生活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多半不会有多么高雅动听的名字,但……这个名字真的让他着实叫不出口啊!
穆宁试图叫出来,但话卡在喉咙里就是没法吐出来,央求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叫名就叫你一句李兄啊?”
秦时残忍无情地微笑道:“不行。”
仿佛一箭穿心似得,穆宁泪流满面地捂胸,怎么能这样无情好残酷!
憋了老久像是用了毕生的力气,他终于把名字从嘴里吐了出来。
“狗……蛋哥……”
“诶,这样听起来就很亲切了嘛。”秦时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宁感觉自己快要自闭了。
第17章 萌动
无底崖外面可能还有暗杀组织在徘徊,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在江湖里必定会再次遭遇追杀。
纵使一个人修为再高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死缠烂打,先前那一次围堵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了秦时十分周到的分析,穆宁意识到自己现在走到哪里就会惹起是非,就是个惹事精,还是那类被人看见了要吓得关上窗户和大门。
只好灰心丧气地唉了一声,听从主人的安排暂时隐居在了无底崖下的山谷里。
起初穆宁还以为无底崖下的景色应该遍地都是陡峭乱石,杂草艰难困苦地在夹缝里生存,就连乌鸦也不屑于此地筑巢。
如果扔几具残废的尸体在这里腐烂发霉,苍蝇乱飞,恶臭无比大概都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的违和感。
直到走出这一间茅草屋的小门外面后,他才惊讶地发现居然和想象的截然不同,俨然一片还没有人踏足的世外桃源。
远处的溪水清澈见底,树木高低不同,这边一簇,那边一簇郁郁葱葱,黄橙色的果子诱惑地从枝条垂下来,果皮上的露水像蜂蜜一般黏糊糊,嗅着酸甜,蜜蜂也被吸引绕着圈的嗡嗡响。
灌木草丛之间还不时窜过几只小动物,或许是狍子也许是小鹿,更多的是随处可见的野兔。
唯一奇怪的就是这里的鸟儿,虽然品种不一样,但身材奇异的一样,个个都胖乎乎像个球,无论何时何地看见它们都在努力地弯下腰去琢土里的虫子。
如果不是勉强看出了它们的原型,还以为是秦时喂养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新品种鸡崽。
没有任何目的,也不带任何过分的察言观色,他抬起脚走向了另一边,踩到了几棵枫树下,沿着弯弯绕绕的小溪穿过了一片野花乱长的荆棘草地,最终停在了这条溪水的源头。
他就站在那里的边缘,底下就是搅动的急流河水,两只手交替在背后,眼帘垂了下来,望着……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的地方。
这条河很急,正是最危险的地段,前几天连续下的雨让水面涨高许多倍,岸边的泥土被冲刷得少了好几个大块,活生生地掏出来了一处半弧形空洞的高地。
他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视线投在河的哪里,但看着看着就越来越过分仔细了,甚至身子向前倾了倾足足有三分钟,似乎在测量水深,肩膀却忽然塌了,叹了口气。
毫无预警的,背后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仿佛在接近一只受了伤翅膀趴在地上的脆弱小鸟。
“穆宁,你千万不要冲动。”
他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秦时以及那一双眼睛有些滑稽的忧郁,心里茫然,完全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你来找我干什么?”
秦时眉头深深地拧在一起,仿佛要打架,。
“难道不管我来不来找你,你都打算去寻死吗。”
“……什么?”穆宁缓缓睁大眼睛。
秦时怕刺激到他不稳定的精神,立刻语气放的又轻又柔,尽可能地安抚道:“虽然现在修为没有了,但并不代表以后没有,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恢复正常的。”
说着慢慢走过来,试探地接近,仿若在害怕惊飞了面前这只脆弱得弱不禁风的小鸟。
穆宁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哭笑不得,为什么自己站着发呆也会让人感觉是想要跳河?难不成看上去对这个世界就这么丧吗?
他打算从边缘走回去,向秦时表示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跳河自尽,脚底下的泥块却突然崩塌了。
在秦时的眼里,他就这么倒了下去,消失在河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切的发生是那么猝不及防,就像夜梦里喝多了酒产生的一个幻觉。
直到水花四溅的巨大声音从耳边响起,秦时已经扎进了河里往深处拼命地挤,并不是理智也不是考虑。
又乱又凶的水压迫着他的肺部,把空气从里面捏出去,冰冷的温度糊弄了视线,呛着喉咙游到河面上又重新扎进河里,狂暴地搜索,却依然是一无所获的混乱和喘息。
“穆宁!”
水花砸在脸上疼得刺痛,他吐了嘴里的,左右找着可能会出现在某个角落的身影,可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绿茵,使人感到不由自主的寒毛竖起。
“穆宁,你听到了吗!”
又一次把头扎了进去,再浮上来,重复,反复重复,嗓子眼挤压得快要尝出血丝味来,同样的也抽丝剥茧地带走了他身上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