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潇洒的翻身上马,围着马场绕了一圈熟悉之后,取下背在身后的长弓,从箭筒中拿出三支箭来,三箭连射,如流星划过,只听到一声哧响。三支箭头尾相连,从箭靶的红心穿过,竟是三星连珠。
阿绍在旁大声的鼓掌叫好,栎阳的余光却是瞥向另一边,见父皇和诸葛汀都含笑望着自己,特别是诸葛汀还在轻轻鼓掌,向来沉稳的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要是像小狗一样有尾巴,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之后秦祚与诸葛汀各自挑了一匹马,在马场内缓缓走着,聊着朝政之事,也未再注意两个孩子。栎阳有些失望,表面上很认真的在听者骑射老师的授课,手中动作也做得分毫不差,实际她的心思半点没在学习上。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诸葛老师便控制不住情绪,患得患失,这种感觉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大概是从诸葛汀来宫中授课起,那时父皇安排了一堆大臣的子女一起上课。但只要是她的课,自己总是听得最认真的,每次被诸葛汀表扬,她就像骄傲的孔雀一样,得意洋洋。但若是诸葛汀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她就会莫名的不悦。
这种情绪持续到如今都没变过,现在她长大了,自己会创造很多机会与诸葛汀见面,但她从来没有深思过是为什么这么在意诸葛汀对自己的看法。直到刚刚阿绍无意间的话,让她惊觉,自己对于诸葛汀的关心和感情是不是不一样?她老师众多,但似乎只对诸葛汀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搜寻起那个人,见她与自己父皇并排着骑马,她竟也有些不舒服。
栎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对最敬重的父皇有敌意?哪怕是一丝丝还未冒出的苗头,都让她觉得大逆不道。
栎阳有些慌乱,她直觉她对诸葛汀的感情是很棘手的感情,但是她又懵懵懂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不是普通的,对老师的喜欢么?
秦祚与诸葛汀两人看着聊得很起劲,实际两人之间更像是在吵架,谁都想说服对方,但谁也不服谁。
诸葛汀不像苏素衣一般,能直白的说出怕手足相残之类的话,她只能隐晦的提示秦祚,但秦祚干脆就装不懂,耍起无赖来。
诸葛汀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了:“陛下为何如此固执?偏偏要选择天底下最难的一条路?”
秦祚傲然道:“路之所以难,不过是因为无人走过而已,若有人走过了,就不算难。前朝女子不能为官,不也是我大秦祖皇帝力排众议,任命女子为官,世人才发现女子不弱于男子。别忘了,你也是受益之人,我大秦官员中,女子占了五分之一。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只愿做乘凉之人,不愿行栽树之事?”
诸葛汀差点要被她说服了,真想捂住耳朵跑远,我不听我不听。
直到最后,两人还是没有说服彼此,但是秦祚很自信,诸葛汀迟早会帮她的,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诸葛汀已经动摇了。不过对于这个自己最倚重的臣子的了解,最好说服她的方式,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来,反正她也不着急。在立栎阳为储君之前,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劝说诸葛汀。本 文来源群,捌咡四物咡临邻酒
况且,诸葛汀可不是最难劝说的人,最难劝说的那个人,是苏素衣。
秦祚想想头都大了。
最终,英明无比的皇帝陛下决定,困难的事就延后再解决吧,先过轻松的日子。与苏素衣在一起的时候,她决口不提这件已经导致两人争吵过的事情。
她也还没有告诉苏素衣关于巫女族秘药的事情,毕竟她要等谢医女弄清楚秘方,还要先选两个不是巫女族的女子实验一番,真的有效才会告诉苏素衣,不然让她空欢喜一场,秦祚会心疼的。
两人用过晚膳后,秦祚拥着苏素衣坐在窗边。
夏天的风带着植物的清香,但也很是闷热,两个人却像感觉不到一般,腻歪在一起。
良久,秦祚缓缓说道:“太后要回宫了,楚王叛变的时候她老人家在峨眉山吓得不清,如今局势稳定,说什么也要赶着回来看看她的两个乖孙。”秦祚神情有些低落,一提到太后,她就抑制不住的想起自己的身世。
苏素衣反身抱住她,道:“挺好,栎阳和阿绍也都不止一次跟我说想皇奶奶了。”
“嗯。”
苏素衣见这人兴致不高,知道她想到什么,宽慰道:“陛下,都过去了,如今不都挺好的吗?”
秦祚点点头,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温柔的说道:“有你就好。”
两人又坐了一阵,苏素衣要去沐浴,秦祚拉着她的手不放,眼里亮晶晶的。
“一起?”
“不要。”苏素衣红了脸,转身就走。
秦祚厚着脸皮紧紧跟着她:“那我帮你洗。”
苏素衣走得更快了。
这个!臭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栎阳要长大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另,感谢:
钰琦v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0-11 21: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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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背影
秦祚从楚王那儿拿到了一份名单, 全是这些年与楚王有过暗地交易的大臣名单, 有些人还颇为眼熟。秦祚先是不动声色的吩咐暗卫照着这份名单去搜集证据,待证据确凿之后, 立刻拉开了清洗朝堂的血腥帷幕。
通通以意图造反罪判处, 一时之间,朝中风声鹤唳, 心中有鬼的大臣们更是瑟瑟发抖,每日下朝,都感觉自己赚了似的,又安全了一天。
也不是没人喊过冤,但当秦祚将一沓沓或是来往书信,或是收礼账单等白纸黑字的东西往面前一扔, 喊冤的话语立即变成了哀求。
秦祚眼睛都不眨,用铁血的手段在半月内将朝中不和谐的声音消灭干净。不用担心那么多人走了朝堂运转不过来,这些年长安学院毕业多时的寒门学子, 以及秦祚外派磨练的心腹早早摩拳擦掌准备登上舞台了。
因着心中的私心, 秦祚晋升官员时,有意识的提高女子官员的比例。
某日她上朝无聊时细数了一下,下面六十位官员,竟然有十九名都是女子。想当年她刚当上皇帝时,除了诸葛汀, 能参与早朝的女子官员,一个手掌都能数两遍。可见她近年来的布置,成效斐然。
能站在秦祚面前, 这些女子比同等级的男子更为优秀,不然纵使秦祚有心提拔,朝中其他官员也难免会使绊子。而现在她们站在这里,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也一次次证明女子并不输于男子。
大秦从立国之始便允许女子为官,对于女子并没有什么无才便是德的要求,社会各方面对于女子的限制对比前朝都很宽松。
可是因官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大多还是男人们,难免会有偏见的想法,但随着大秦最高统治者对于女性更包容更善待更愿意给出机会,这些男人们也一次次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至少在他们接触得越多之后,越发现跟自己同朝为官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慢慢收起了心中的轻视,用更平等的眼光去对待自己的女同事们。
这些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彪悍的,就连诸葛汀,在秦祚面前总是一副轻声细语温温和和样子的她,在早朝上真正跟其他人有争执时,锋芒之盛,气场之强,连诸葛长青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些女人也都是聪明的,她们知道自己的地位是谁给的,所以秦祚说一,她们便会认真的执行出一二三。不像周大人,总是以挑皇帝的刺为乐,仿佛不这样,就找不到人生存在的意义。
在肃清完朝堂,局势稳定下来不再人人自危时,时间已悄然带走了夏天,秋天也走了一半,朱太后就是赶在秋末回到长安城的。宫中条件比峨眉山上好得多,不然冬天来了,即使朱太后礼佛再诚心,待在峨眉山上身体也会很难受,毕竟那里可没有办法将房间烘得跟夏天一样温暖。
孩子们还没下课,秦祚先行到了慈安殿,这一见朱太后,只觉她身上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原先保养得一丝皱纹都不见的脸上,悄悄浮起了几缕愁纹。
秦祚心疼的说道:“母后,您可得注意保重身体啊。”猜测到自己身世,她知道这人真的是自己亲生母亲,原本只是对于朱太后的好感,变成了一种又想亲近又想远离的复杂感情,一言难尽。
见到皇帝眼里真切的关心,朱太后心中感动,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确实也能感觉到皮肤的松弛,大不如从前,叹气道:“母后已经老了啊。”
秦祚心中一酸,上前握住朱太后的手,道:“母后以后也不要来回奔波了,在宫中一样可以供奉菩萨,心诚则灵,何必山高水远的跑那么远去?路途艰苦,实在是受罪。”
朱太后点了点她额头,笑道:“傻孩子,我才不觉得艰苦。”朱太后被她勾起了谈性,目光悠悠的看着窗外,口中继续说道:“我从小便喜欢出去游览山水,后来嫁入宫中,有你父皇陪着倒也不觉得什么,但如今你父皇走了这么久,我心中一直空落落的。你说在宫中含饴弄孙也不错,可我也想再出去走走,多看看咱大秦的山山水水,我去峨眉山,大半的时间都花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