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祚只道她兴许是累了,有心让她休息便立马牵着她往回走。苏素衣落后了半步,看着前面人的侧颜,脸上神情突然放松了下来,深深一个呼吸之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楚王来得很快,没几天便有人来报说楚王差不多今日申时便能入城。
秦祚虽不会屈身去迎接,不过还是免不了设宴款待一下千里迢迢从荒凉的辽东之地赶来长安的大秦唯一一位王爷。
秦祚本来想叫上苏素衣陪同,可苏素衣有些不舒服,唬得秦祚差点取消晚宴。火急火燎的让太医来,看了半天没什么大碍,只说需要好好休息,这才稍稍放心。
于是秦祚便唤了诸葛汀进宫,毕竟自己未见过楚王,有个熟悉的人在旁会好一点。只是这等动作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有些意味深长,皇帝在宫中接见楚王便是家宴,家宴不带贵妃,却将诸葛汀唤进了宫……
反正诸葛长青已经打好腹稿,等女儿回府要好好盘问一番了。
晚宴只有几个人,除诸葛汀外便是楚王及家眷。楚王正妃已故,有两个侧妃,不过一直无所出,子嗣只有楚王正妃所出一女。此次楚王进京只带了独女――宁舒郡主秦淑离。
秦祚到的时候,楚王和宁舒郡主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诸葛汀也笑盈盈的坐在下首,不过秦祚一眼就看出来,这笑都是装的。
正主一来,楚王及宁舒郡主立马起身见礼。
算起来,楚王已经是不惑之年,一个时辰前才到长安,现在却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风尘仆仆的狼狈感。乌黑的发丝中夹杂了星星点点的银发,规矩的用镶金边的白色发冠束于脑后,相貌偏文弱,但整个人却是精神,倒是一个偏偏美大叔。
立于他下首的便是宁舒郡主了,却是一副英姿飒爽的男儿打扮,生了一双桃花眼,若当男儿看的话,确实算是风流倜傥。
秦祚注意到自己一出现,她便看往这边,似乎在找什么,不过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掩饰得不错。
秦祚打量着两人,两人自然也不落痕迹的观察着秦祚。
见秦祚一副柔弱的身板,楚王倒是面无异色,只是眼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宁舒郡主眼角一扯,明显的不屑,不过她低着头,秦祚也发现不了,倒是在她身侧的诸葛汀一丝不漏的收入眼中。
秦祚笑着让众人落座,楚王很娴熟的跟秦祚拉着家常,从她小时候抱过她说起,滔滔不绝。秦祚表面上很感兴趣,嗯哦啊的应和着,其实心中一片迷茫,只当是了解原皇帝的历史了。
酒过三巡,秦祚与楚王的初次见面也该散了,约定明日去拜见朱太后,这家宴便到此为止了。
喝了些酒,秦祚便留了诸葛汀陪她走走,消消酒气,免得回到霜华殿熏到苏素衣,也是不美。
两人顺着大道边走边谈论着楚王,秦祚想起那宁舒郡主告退之时看自己的眼神,虽只一眼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似有不忿,怪异之极。便忍不住问起她的事来。
诸葛汀也染上了酒意,也未多想,便简单介绍几句。秦祚便知道了,那郡主已是二十三岁的‘高龄’却还未出嫁,楚王也逼过,可是毫无效果。毕竟楚王只有这一女,从小宠着,就算逼迫也舍不得使出什么厉害手段,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罢了。
秦祚想起她那副打扮,笑道:“形容太过阳刚,怕也未有哪家公子敢娶吧?”
“呵呵……”诸葛汀轻笑,脱口而出:“人家才不喜……”瞬间住嘴,眼光在身旁人的脸上流转一番,闭口不说了。
秦祚只听得一半,好奇道:“不喜什么?”
诸葛汀摆摆手:“没什么,这是楚王家事,有何好说的,要愁也该人家愁。”
秦祚一想也是这道理,关键是她并未将那郡主放在心上,也懒得揪着不放。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刚好走到宫门口,秦祚惊讶道:“不知不觉竟走到这里来了”
说罢不等她回应,一挥手,豪气道:“就当我送你出宫了。”语气中颇有些这是天大的恩典的意味。
诸葛汀似乎被她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故意做了个万福的手势,笑道:“臣多谢陛下恩典。”
暖黄色的宫灯照亮了一个圆,诸葛汀就站在那圆中最亮的地方,眉眼带笑,温和细致,与平日的精明强势相比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祚一下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良久才道:“我都瞧见你家小厮在外面踱来踱去的,快些回去吧。”
诸葛汀将她刚才楞楞的表情看在眼里,听她这么一说,告辞完之后笑着跳着走了,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待看见她与自家小厮汇合,秦祚转身离开,如今身上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回到霜华殿再沐浴一番,定不会招苏素衣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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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手帕
诸葛汀回到府中的时候,只见灯火辉煌,一进去就发现诸葛长青气势汹汹的来回踱步。爱玩爱看就来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她歪头想了想,貌似今天周大人没犯浑啊,又是谁惹到自家老爹了?
此时府中的老管家看到她了,唤了一声,便惊动了诸葛长青。他转过身来,满脸严肃,一张圆脸上有细密的汗珠,看来来回的走动让他有些运动过度了。
“你去哪儿了?”
诸葛汀转了转眼珠子,全无在外的精明强干,就像个调皮的小姑娘笑着跑去挽住诸葛长青的胳膊,轻轻摇着,嗲道:“女儿才不信爹爹不知道,为何明知故问?”
诸葛长青被她这一弄,颇为头痛的卸了气势,努力皱眉道:“陛下家宴唤你去做甚么?”
诸葛汀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飞上一抹羞红,但只过了一瞬,便一脸崇拜的看向诸葛长青道:“自然是因为楚王来了,还能做甚么?若不是爹爹公务繁忙,陛下定然会让爹爹进宫陪同了,爹爹对于这些大势可比女儿了解得清楚着呢。”
诸葛长青没脾气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背着手怏怏不乐的走了。有些话他也不想明说,毕竟女儿家脸皮薄,自己话太重伤到女儿自尊就不好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别太过,由她去吧。
诸葛汀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老爹一步一步走远,也渐渐收敛了笑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睛处投下一片阴影,就这样站了良久。直到老管家来叫了一声,她才一下惊醒,揉揉眼睛,去休息了。
越临近寿宴,秦祚也开始忙起来,除了用膳的时候,苏素衣是见不着她人影的。苏素衣也不闲,两个小家伙每日被孔先生折磨得欲生欲死,每日回来就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告状。
白日的时候,窗边是最明亮的,苏素衣便倚在窗前做着答应给某人制的衣服,偶尔抬头望一眼天色,快到正午,某人和两个小家伙也该回来了,嘴角不知不觉的微微翘起。
不一会儿,有个宫婢快步走过来禀报道:“娘娘,宁舒郡主求见。”
“嘶……”吸了一口凉气,白嫩的手指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一个红点,丝丝血迹渗了出来。宫婢吓到了,慌忙的想去找止血的药米分。
苏素衣已经回过神来,制止道:“无需大惊小怪,你去告诉她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宫婢楞楞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苏素衣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上,一股很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嘴里,她怔了一会儿,将针线收好放置在一边。如今有些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好好缝制,干坐了好一阵。
这边心情还未平复,那厢又响起了宫婢的脚步声,苏素衣皱眉望去,只见那婢女捧了一个金边紫檀木盒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递过来,道:“娘娘,这是宁舒郡主请带给您的。”
苏素衣伸手拿过,打量了一眼,这盒子倒是精致,上面镶了金,是镂空的花纹,将木盒包裹在内。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手帕,苏素衣手顿在半空,手帕已经洗的泛白,似乎彰显着主人一直在使用。
手帕上锈着一枝简单桔子树枝,右下角有个遥字,针脚青涩却细密,看得出缝制之人的用心。
拿着手帕的手用力收拢,平整的手帕便被捏得皱巴起来。
过了一会儿,略显迷茫的眼神清澈起来,带着些锐利,轻声问道:“她人呢?”
宫婢老老实实的回答:“还在外面呢。”
苏素衣嘴角勾起,却与平日的温和柔美不同,此时她的笑却有一种危险的意味,让偷偷打量她的宫婢忍不住身子一颤。
苏素衣将手帕放在小桌上,头也不抬,道:“唤她进来吧。”
宫婢轻轻呼出一口气,急忙出去了。
这次是另一种脚步声了,沉稳,又稍稍有些急切,要走近时又放慢了,似犹豫似踌躇,不过最后还是大步向前,直走到佳人面前才停下。
偌大的宫殿中鸦雀无声,周围的宫人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压抑,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若不是不能不呼吸,他们恐怕想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素衣是很体谅宫人的,懒懒的一摆手,道:“你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