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鼓起勇气喊道:“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可以拥有追求你的权利吗?”
黑暗中,隐约可见女孩子的身影没有继续趴在桌子上,她沉默着一直没有回答。
男孩站在讲台桌上,接受着无声的凌迟。女孩的回答可能将他拉进艳阳天,也可能反手将他推入更恶劣的风暴中。
围观群众的紧张期待并不比男孩少,他们屏息一同等待着一个肯定或是拒绝的答案。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男孩又说:“呃,我当众表白,不是想让你难堪,也不是强逼你答应我。我只是不想错过你的生日,不想错过宁市难得一见的暴雨天。你要是不答应,我们还是朋友吧?我,我不介意的。”
在场的任意一个人都听得出他的不介意是假话,他声音里的苦涩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没有不同意!她一直在点头!”女孩的同桌颤抖地尖叫道。
“啊?”男孩愣住,他往女孩的方向看去。
教室太黑了,黑到将所有的小情绪吞噬,感动、羞涩、心动全部隐匿其中。
男孩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此刻却奇妙地听到了她的心声。
她在说她愿意,他们对彼此的心意一致。
“喔!”亲眼目睹情侣告白成功的现场,教室里声音大得堪比相亲节目牵手成功,几乎把天花板掀翻。
男孩此时倒不好意思起来,勇气全部消耗在了方才那场表白上。他低下头立马跑回了自己的位置。巧得很,在原来的班级两个人是前后桌,来到实验班依旧如此。
他们这一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小声地坐在位置上说着悄悄话。
池舟轻感慨:“唉,这就是年轻人单纯美好的恋爱吗?真是让人心动呢,是吧,逾白?”
发呆突然被cue的夏逾白猛地回过神来:“啊,啊?是啊!”
此时的夏逾白是崩溃的。
他在想为什么他的心路历程会和那个告白的男同学如此相似啊!
在军训上一眼注意到她,没错,我也是这样,我也是在军训上一眼注意到池舟轻的,他站在排头,站姿笔挺又有精神(并且对我不屑一顾);
成为前后桌,对了,我们还是这样,不过人家是天定的缘分,我这个还是我去向老师强求来的;
一起讨论题目,嗯……池舟轻也总是来问我题目,班上成绩好的同学又不是只我一个,他为什么不去问老师不去问其他人,总是来问我?这肯定是他故意增加和我的相处机会!
一起吃东西……我和池舟轻在一起吃过好多东西,放了致死量辣椒的大排面,路边摆摊的鸡蛋煎饼,还有糖度严重超标的奶茶,这些都是我从未尝试过的,和他全是崭新的第一次。
夏逾白能解出复杂方程组的脑子却想不透爱情的谜题,往日相处的小细节一帧又一帧地闪过他的脑海。
池舟轻阳光灿烂的微笑,偏心于他时的理所当然,遇到危险时把他护在身后的义无反顾……
还有运动过后撩起衣服下摆露出的腹肌……
不对,最后一个去掉!我夏逾白才不是贪图别人肉体的痴汉!
“我的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你的身影,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喜欢……”男孩告白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也总是想起池舟轻,所以我对他的感情类比起来也是喜欢吗?
不……不会吧!
夏逾白抱头:不!我的心里只有学习,我被谈恋爱玷污了,我不干净了!
可如果把谈恋爱的对象换成池舟轻,好像也不是没法接受,甚至还有点点高兴?
不,你不可以喜欢他!
夏逾白试图找出池舟轻的缺点,却更加崩溃:因为他一时竟无法找出池舟轻在他心里的缺点!
夏逾白一次又一次地感谢暴雨天附带来的天黑,这样池舟轻才不至于发现他脸色的异常。
结论不可置信,但夏逾白选择躺平,放弃挣扎。
已知:
1.夏逾白总想着池舟轻。
2.夏逾白愿意给池舟轻不厌其烦地讲题目。
3.夏逾白和池舟轻呆在一起哪怕什么事不做也不会无聊。
4.池舟轻喜欢夏逾白。
求证:夏逾白也喜欢池舟轻。
这道证明题的求证过程简单得像送分题。
他承认他对池舟轻有一点点好感,好吧,也不是一点点,说实话好感值还挺高的。
但夏逾白才不会做出主动追求的举动来呢!
并不是他觉得主动追求、主动告白这种行为掉价,事实上,他很佩服今天这位勇敢告白同学的勇气。
再有分明是池舟轻先喜欢我的,我后来才喜欢上他,电视剧里不是常说“先爱上的那个人是输家”,所以主动告白这事不应该由池舟轻来做吗?
夏逾白一下子想通了,心情愉悦不少。
但既然我现在也喜欢池舟轻,我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态度全凭心情,我会对他态度更好些,好到让池舟轻明白我对他和对别人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给池舟轻希望,让他有勇气来主动和我告白。
天啊!夏逾白忍不住自己都要夸奖自己,我分明没有过相关经历,为什么在恋爱的博弈上也那么有天赋!我是天才吧!
消失已久的班主任这时才回来说:“学校发通知了,现在雨太大,让你们家长一个个来接不方便,学校会统一安排校车把你们送回家。而且最近几天暂时都不用来了,明后天都有台风。大家在家里等通知吧,天气转晴后再来上课。”
教室里一片欢呼声。
欸?夏逾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天气。他抬手按上玻璃窗,冰冷的玻璃窗碰到他手心的温度,印出一个模糊的手印。窗上的雨珠汇聚成一条条小河,窗外的世界被大雨笼罩。
但他的心里是拨云见日的好天气。
宁市靠海,夏天的天气总在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热的时候热得要死,温度高得人走在路上感觉随时会升华;冷的时候又刮台风又下暴雨,穿长袖缩在家里还是感觉凉气透过窗子侵入屋子。
这不,回校那天,就是另一个极端,温度天天三十五度降也不降。池舟轻只愿待在开了空调的教室里,连上厕所都不想去。哪怕他在空调范围外多呆上一会儿,他几乎就成了一个汗人。
然而一件事却让他的心哇凉哇凉的。
夏逾白和林书竹的话越来越多了,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每次林书竹趁江恒不在见缝插针地来找他说话,夏逾白总要横插一脚,把话题抢过去,然后林书竹便只和夏逾白聊了。
池舟轻虽然性向为男,但他说话风格和方式非常之直男,哪有“中年妇女之友”夏逾白能说会道。
夏逾白平时不愿意多说话,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只要他想,上至九十老太,下至九岁幼童,他都可以和他们聊得兴起。
比如现在,林书竹又又又来找池舟轻聊天了,老生常谈地谈起了他们以前一起在孤儿院渡过的美好幼年时光。
池舟轻不胜其烦。
他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童年的记忆早忘得差不多了,在孤儿院和他有过共同时光的又不是他池舟轻。
偏偏林书竹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要说他越界了吧,也没有,他对池舟轻的态度也只是比普通同学亲近一些。池舟轻也不好对人说重话。
夏逾白从办公室领完数学作业回来。数学老师还是他们原先的数学老师杨鹏,他一直是最受杨老师宠爱的学生,数学课代表理所当然地还是他。
夏逾白一回来看到池舟轻、林书竹两个聊得浑然忘我,池舟轻还笑得开怀(实际上是无奈之至的苦笑),他快要气炸了!
以前他对池舟轻无感,他巴不得林书竹每天来找池舟轻聊天,他在旁边乐得围观他们三人的大型修罗场。
夏逾白恨不得回到过去,拼命摇醒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己。
让你吃瓜!让你看热闹!
现在好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看热闹看的自家房子都给烧了!
夏逾白悔得肠子都青了。
然而“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从今往后,林书竹便在他严防死守的名单上了。只要有他在,他们两个休想说上话!
池舟轻和林书竹曾有过一段他不曾参与的童年时光,如果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虽然遗憾却不会过分在意。
他知道池舟轻喜欢自己,所以池舟轻应该只是把林书竹当做一个重要的童年伙伴而已。
可是林书竹并不把池舟轻当朋友看。
他怎么可以在已有男朋友江恒的情况下,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呢!
池舟轻喜欢他,他也喜欢池舟轻,虽然他们暂时缺了“告白”这个仪式,但没关系,他们心意相通,池舟轻就是他的人了。
夏逾白才不允许他的人和林书竹这种勾三搭四的人混在一起!
夏逾白燃起斗志,脸上却不起波澜。
他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撑在桌子上,实际上是为了挡住他们两个对视的视线。他柔声道:“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