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昱缓过神儿来,从容的笑:“我自然是凉哥哥的人。”
闻言,晏凉抬起另一只手,两边太阳穴一起揉,脑仁疼。
“度公子,你要的桂花酒买到了。”江为无波无澜的走过去,将桂花酒递给度昱。
度昱啧了啧:“这一趟出去,凉哥哥怎的又触了烂桃花,把女扮男装的野丫头招惹回来了。”
“阿昱,这是浮刹宫的小宫主,温冉姑娘。”这才不是野丫头,是他们这一众炮灰野生路人都招惹不起的女主。
这一声阿昱叫的极顺理成章,三人皆微微一愣,要知道,先前晏凉都是度公子度公子的叫。
温冉撇了撇嘴,沮丧道:“凉哥哥喜欢男子?”
度昱得意一笑:“那自然是,不然你以为?”
江为淡淡的看了晏前辈一眼,闭口不言,晏凉则似是而非的笑笑,为了摆脱女主的纠缠装装gay也无妨……
温冉沉吟片刻,又笑嘻嘻道:“那也没关系,我会把凉哥哥掰回来。”
度昱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折扇,闻言折扇一挥冷哼一声,做出一副潇洒倜傥的模样扇风。
“凉哥哥,就算你喜欢男子,也不讨厌女子吧?我从鬼川好不容易逃出来,就为瞧瞧寂城过中秋的习俗,尝尝月饼,今夜就留我赏月喝茶,总可以罢?”
晏凉拒绝的话还未及说出口,摇扇打风的度昱笑吟吟道:“那是自然,温姑娘就留下吃顿便饭罢。”
度昱精明,自然晓得晏凉突然唤他阿昱,是为了让着浮刹宫小宫主死心,摸准了对方心思,他当然不肯放过这吃豆腐的机会,温冉留下,他就能对凉哥哥为所欲为得寸进尺了。
晏凉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凄凉无比,度昱是主人,他都开口了,自己再没有逐客的理由。
四人进屋坐定喝茶,气氛有些局促,温冉倒也不客气:“你们无需迁就我,我自个儿呆着就好。”
度昱刚想借机拉住晏凉去陪他,江为就抢先发话了:“晏前辈,昨夜你教我的调理气门之法,我还有几处不甚明白。”
晏凉会意,感激的笑笑:“待会我与你探讨探讨。”
“有劳前辈。”
四人面色微妙,各有所思,只晏凉一人松了口气,天高海阔云淡风轻,全无身处修罗场旋涡的自觉。
“方才多谢。”晏凉置身江为的房间,觉得浑身自在。
江为眼睫半垂沏茶:“晏前辈要不在此午歇一会儿。”
晏凉今儿被折腾了一出,确实乏了,没多想就点点头:“也好,你也歇歇罢。”
狭长的眸子闪了闪,片刻才摇头道:“前辈到榻上去歇罢,我先准备今夜的饭菜。”
晏凉打了个哈欠,用手撑着头漫不经心道:“你又不是我捡回来当仆役的,这么辛苦干嘛?”
睡凤眸半睁着,斜斜的望向江为,因为方才的哈欠眼中水雾迷蒙,衬得面上那抹蓝花越发妖冶浓烈。
他自己无知无觉,如今的模样有多犯规。
江为手心发汗,莫名有些发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向来沉稳自持的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失控。
“啊,是了,我占了你的床你也没法睡。”
晏凉觉得自己困到脑子糊涂了,刚想起
身回屋,就被猝不及防的抓住手腕,江为的手烫得吓人:“我不困。”
确实,那双狭眸暗流汹涌,绝无半分困意。
“前辈现在回房,保不准温姑娘她会为难。”这句话脱口而出,他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理由也站不住脚。
至少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晏凉也没往心里去,只道他是好意,莞尔:“这样罢,挤一挤,如何?”
晏凉本不喜与人过于亲密接触,因小时候种种不愉快的经历,也不奢望与人深交,若是放在早先两个月,他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晏凉自认为对江为的为人很有把握,对其性格也很是欣赏,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一交的知己。
况且他屋中这张床,虽硬邦邦的与舒服沾不上边,却足够大,睡两个人绝不拥挤。
狭眸闪烁,浓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那丝慌乱无措:“好。”
因为是午歇,两人简单褪了外袍便和衣躺下,床果然够宽敞,彼此背对着背还有一大片空间。
秋日午后风起,年久的窗户咯吱作响,晏凉扯起一角被子裹住腹部,便心无旁骛的闭眼休息,江为身子一动不动,看似已经先一步睡着了,可紧阖的眼皮微微颤动,压抑的呼吸浅淡而急促。
片刻,晏凉的呼吸逐渐深长均匀,显然是睡熟了,江为轻轻转过身来,狭长的眸子裂开一条缝,盯着如墨瀑般流泻而下的头发,白皙纤细的脖子若隐若现,惹人遐想的曲线消失在松松的衣领下……
江为将手握成拳头,喉结动了动,忙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又恋恋不舍的睁开。
口干舌燥,不敢妄动,手不受控似的抬起,在虚空中描摹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的,落在他的衣角上。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日光浮动在干燥的空气里,时间似乎凝固了,光影下移,也不知过了多久,江为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推门,静默片刻,又轻手轻脚的合上。
桃花眼瞪得极大,度昱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盘子里洗干净的葡萄洒了一地,他忙蹲下仔细捡起,心中稍稍回过味儿来。
江为……这家伙居然差点瞒过了自己。
……
云破月来,落地一片清白。
晏凉在明明月光中醒来,睡得昏天暗地,已经很久没这么任性了。
江为早已不在屋中,晏凉坐起醒神片刻,洗漱穿戴出了屋。
未及走近就听到后院里言笑晏晏,度昱支了一张桌子,端着盘子在厨房与后院间穿梭,温冉蹲在一旁架起红泥小炉,预备着温桂花酒。
不用想也晓得,江为此刻定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做菜。
遥遥的看着这一切,晏凉笑了,夜风寒凉,他却在这虚幻的世界体会到了世间温暖。
晏凉撩开厨房的帘子,江为回头,相视一笑。
“怎不叫我起来。”
“看前辈睡得好,不忍心。”
“睡了一下午,晚上怕是失眠的。”
度昱端着盘子进来:“那正好,我陪凉哥哥喝酒到天明。”
晏凉苦笑:“我三杯倒,酒品差。”
“我就等着凉哥哥酒后乱性呢。”
“……”论俏皮话,晏凉绝对说不过度昱。
“要不今晚凉哥哥也睡我的床罢?”度昱瞟了眼江为,对方不动声色的回看,片刻针锋相对又匆匆移开。
一轮月,两壶酒,三盘果子四杯酒,六七样小菜摆了上来,临时凑的一桌酒菜一桌人,倒也把中秋宴吃得热热闹闹有模有样。
桂花酒清冽微甜,温过后很容易上头,温冉和度昱争相为晏凉剥螃蟹,又说螃蟹性寒,得用酒去寒气,晏凉半被强迫着又喝了几杯温酒,有些上头,微醺着摆手:“再喝真不行了。”
“那喝完我手中这杯再说。”桃花眼映着月华水光涟涟的,很是动人。
“不。”瓷白的脸泛起红晕,拒绝的口吻有点孩子气。
“凉哥哥不喝,我就嘴对嘴喂了哟。”
“……调皮。”喝多了的晏凉,说话也比平日任性,听得度昱噗的一声笑,江为埋头喝酒忍笑。
就这样,晏凉又被温冉度昱灌了好几杯,说话舌头都大了:“温姑娘,你……”
“我怎样?”晓得晏凉醉了,温冉兴致勃勃的扬起头,将空掉的杯子满上。
“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杏目眨了眨:“因为我是鬼川浮刹宫人?”
晏凉醉醺醺的摇头:“是,也不是。”
“嗯?凉哥哥此话何意?”
“你是女主,我们是炮灰,路人。”
“……?”三人面面相觑,全然听不懂晏凉的醉话。
温冉困惑的开口:“所以,这是凉哥哥不愿接受我的原因?”
晏凉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季珂。”
江为猛地抬眼,神色一顿,面上血色尽失。
晏凉继续大着舌头说下去:“你命中之人,是季珂。”
“那是谁……”温冉摸不着头脑,笑着调侃:“敢情凉哥哥给我算卦呢~”
度昱也当晏凉喝多了瞎说话,没放心上。
“那是,我……我的……”
“你的谁?”开口之人是江为,语调沉冷,惹得度昱微微侧目。
第10章 血泉
睡凤眸半睁不睁,水色涟漪,薄唇微扬,挑出一抹笑。
“他是……我……儿子。”
声音虽轻,在座的人都听仔细了,一时间寂寂无声。
旋即度昱嗤的笑了出来,温冉也笑得直不起腰:“凉哥哥,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醉鬼的胡话,自然没人信,只江为一人面色诡异。
度昱忍了笑:“所以凉哥哥你那儿子,生得好不好看?性格好不好?如果凉哥哥以后不要我,我可以退而求次找你儿子。”
晏凉晃了晃脑袋:“样貌不晓得,性格……你吃不消。”
瞧晏凉说得跟真的似的,温冉笑得嘴角发酸,强忍了笑道:“如何个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