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以为清白不保的宁嘉佑长舒一口气,他倒是没意见,但言朔那么要强的人,想必不乐意。
谁知言朔直接应下:“就这么定了。”
周泽麻溜将手边的一大袋药递给宁嘉佑:“辛苦宁医生了。”
宁嘉佑:“……”
总感觉他们是商量好的。
车子驶入帝都有名的高档小区,停在一幢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前。
屋内装饰偏北欧风,装饰品不多,不像是长期有人居住的样子。
周泽先将言朔安置好,才将宁嘉佑带到同一层楼的客房:“今晚就辛苦您了,言总要是有什么事,您随时可以联系我。您会开车吧?”
“会。”成功通过驾考算得上是原主大学期间的唯一成就。
“那好,要是有事麻烦您直接送言总去医院。”周泽将车钥匙交给他,这才离开。
宁嘉佑将他送到门口,折返回二楼时,言朔正在浴室内洗澡。
整装别墅都依照言朔的需求特别改造过,他在这里独自生存一个月都没问题。
可不久前言朔才因为胃出血而昏迷,宁嘉佑担心他胃病复发,听着里头好一会儿没动静,试探性的喊:“言总?”
“嗯?”里面响起言朔慵懒而低沉的声音。
“没什么,我就在外面,您需要帮忙就吱一声。”
言朔:“帮什么忙?”
宁嘉佑:“……看您需求?”
这话他怎么答都感觉怪怪的。
好在言朔没为难他,浴室内传来一阵水声,不一会儿换好睡衣的言朔便坐着轮椅出来了。
反派真是身残志坚。
“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就成。房门就不关了,以免我听不到。”宁嘉佑跟他说了声晚安,脚底抹油。
言朔听着隔壁悉悉索索的动静轻下去,才在床上躺下。
胃部隐隐传来的疼痛令他难受,睡意上头,言朔很快入眠。睡眼朦胧间,言朔隐约听到一阵音乐。随后,有人走入他房间,轻手轻脚的探了探他的额头。
意识到身旁有人,言朔猛地睁开眼,瞧见宁嘉佑打着哈欠离开的背影。
他戒备的心缓缓放下,重新入睡。
言朔素来睡眠浅,胃疼更是无法令他睡熟。这一晚,宁嘉佑反复进入他房间,一点一滴消磨着言朔的耐心。
凌晨两点半,宁嘉佑强忍困意来查看言朔的情况。他温热的手背压在言朔额前,见他没有发烧,顺着脸颊手背下移,在黑暗中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去查看他有无再次咯血。
谁知言朔蓦然睁眼:“摸够了吗?”
宁嘉佑被吓得原地跳起:“你没睡着?”
“你进进出出的,我怎么睡?”言朔反问。
已经竭力放轻动作的宁嘉佑感到自责:“对不起,我一定再轻点。”
“不必了,我没事,你不用草木皆兵。”
“不行,我睡在隔壁不能及时发现你的情况,必须按时过来看看。”宁嘉佑哈欠连天,眼角都是困出来的泪水。
“搬过来。”言朔不耐烦的命令,他实在受不了有人在他睡觉时进进出出。
宁嘉佑一愣,打量了眼言朔的房间,若有所思:“这倒是个好主意。”
言朔重新躺下,刻意将自己的身子往边上挪了些,将宽敞的大床左半边全部留给宁嘉佑。
谁知宁嘉佑跑出他房间,不一会儿抱着被子枕头回来,铺在了飘窗的榻榻米上:“还好您这飘窗够大。”
言朔:“……”
算了,只要不烦他睡觉就成。
“言总晚安。”宁嘉佑累了一天,很快入睡,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黑暗中言朔侧头望向他,熟睡中的青年面容安详,一次次将他从狼狈中救出的那双手骨节分明,随意的压在身前。只要他喊一声,那双手的主人便会来到他身前,关切的询问他。
言朔烦躁的心逐渐重归平静。
或许老天真的给了他一份希望。
心安之后,久违的睡意再次袭来,言朔正要入眠,静谧的卧室忽然响起一阵音乐。
宁嘉佑本能的从榻榻米上竖起。
“我没事,你睡觉。”言朔捡起宁嘉佑落在自己床上的手机,黑着脸将闹钟关掉。
听他声音中气十足,没有完全清醒的宁嘉佑放下心,再次倒头睡下。
等到他呼吸平稳,言朔才低头看向他的手机。
宁嘉佑居然每个半小时就设了闹钟,闹钟名为“救BOSS狗命”。
言朔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敬业,还是赞他大胆。
救谁狗命呢?
他抬手就想将手机砸宁嘉佑脑门上,但瞧着月光下他酣睡的容颜,高举的手又缓缓放下。
宁嘉佑是救了他的狗命。
他是言朔这个寒冬里唯一的一抹温暖。
言朔将剩余的闹钟一一关掉,不慎划出消息栏,发现里面的推送都与鲨鱼有关。
《世界上最恐怖的鲨鱼》、《秒懂百科鲨鱼大全》、《如何从鲨鱼口中逃生》、《鲨鱼喜欢吃人吗》……
他这么喜欢鲨鱼?
言朔不解的望向宁嘉佑。
一夜无话,早上六点半,宁嘉佑从睡梦中惊醒,鞋都顾不穿就冲到言朔身旁去查看他的情况。
言朔被他吵醒,不悦的蹙眉:“又怎么了?”
“没事……”宁嘉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觉睡到大天亮,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机躺在言朔被子上,心底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昨晚没吵醒您吧?”
“你说呢?”言朔反问。
“我也是为您好。”宁嘉佑赔笑,伸手去勾手机,却被言朔先一步拿走。
“言总,我的手机。”宁嘉佑讨好的提醒他。
言朔扬眉问:“救谁狗命?”
闹钟名不设置成这个,宁嘉佑怕自己起不来,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是救我狗命……”
言朔不信:“你是BOSS,还是我是BOSS?”
“当然您是……”宁嘉佑说完意识到言朔话中的陷阱,忙补充道,“您是大BOSS,我是小BOSS,闹钟名上的BOSS是我自己。只有我这种炮灰才是不值钱的狗命一条。”
宁嘉佑语气轻快,却让言朔听得心情低沉。
“别这么轻贱自己。”他垂眼将手机还给宁嘉佑,不欲多谈,“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宁嘉佑识趣的离开:“那我去帮您做早饭,您要吃什么?”
“随你。”言朔起身去够轮椅。
宁嘉佑退出去,从门缝中确认言朔平稳坐到轮椅上,他才不动声色的关上门,悄步下楼。
衣帽间,言朔望着镜中的自己,神色阴郁。
刚出车祸那段时间,他非常讨厌照镜子、讨厌看到自己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甚至一度打碎家中所有能照出人影的东西。
可这么多年过去,只有轮椅与他朝夕不离。
言朔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他冥冥之中有种自己很快就要灭亡的预感。
每一次看见言天浩,他都会想起“天之骄子”这个词。
这些年言天浩逐渐崭露头角,一路走来都顺风顺水,让言朔有种这个世界是围绕言天浩转的错觉。
刚刚宁嘉佑那一句“炮灰”,戳中了言朔的心事。
他这种人成为炮灰死掉就算了,宁嘉佑那么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凭什么也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言朔的手紧紧扣着轮椅扶手,直到衣帽间的门被人敲响:“言总?您好了吗?”
门是虚掩着,受力便往后倒去,露出里面因听到声音而有所动作的言朔。
宁嘉佑瞧着睡衣脱到一半的他,以为言朔半天没下来是因为坐在轮椅上不方便换衣服,主动走进去:“我帮你吧。”
言朔尚未来得及拒绝,宁嘉佑已经帮他将睡衣脱掉,并体贴的打开衣柜问:“您穿哪件?”
言朔随手指了件衬衣。
宁嘉佑取来,为言朔穿上,俯身认真的帮他系扣子。他刚刷完牙,唇齿间残留着薄荷味清香,又让言朔想起那晚故障的电梯。
言朔心底涌起异样的情愫,望着眼前的卷毛脑袋,竭力想要压制这股感觉:“宁医生对所有人病人都这么好么?”
宁嘉佑不解思索:“是啊。”
言朔:“……”
突然就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你出去,我自己可以。”言朔挥开宁嘉佑想要帮他系袖口的手,控制着轮椅去另一边取西裤。
宁嘉佑想起几次护理言朔都不愿脱裤子的情景,乖巧的退出去:“那我在楼下等你。冰箱里没食材,做不了早饭,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出去吃,周泽一会儿就到。”言朔道。
正说着,周泽的声音在楼下响起:“言总?”
“在楼上。”宁嘉佑应了他一声,对言朔说,“既然他来了,那我先走了。”
“去医院?”言朔问。
宁嘉佑点点头:“嗯,跟孟医生说好了,以后每个周末都过去实习。”
“搭我车。”言朔并不跟他商量,只是吩咐一声。
宁嘉佑这几天记住了几个常去地方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言氏和医院在相反的方向,我自己过去就好。”
“我顺路过去办事。”言朔面色如常,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