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那种不确定性,不知道哪个台在放什么,也许忽然就会看见一部特别动人心肠的老旧电影。在剧组睡眠不足地工作了三个月,突然闲下来黛凡却还觉得自己精力十足,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他却毫无睡意。
他拿着遥控器随便换着台,最后停在电影频道上。
电影频道里正放着池应先以前的电影,名叫《战略性谋杀》,2010年拍摄的。画面里池应先抽着烟,女演员站在他面前媚眼如丝,两个人在昏暗脏乱的厕所里说话。
黛凡忽然觉得这人有点阴魂不散,他前俩小时还在想池应先为什么在他杀青这天没过来,前十分钟还在看他们俩发布会上的动图,现在池应先又出现在了电视里。电影里池应先的模样并不规整,在黛凡错过的情节里他大概经历了一场战斗,现下正脸上带着淤青和擦伤,衣衫上好几处破口。而女主角穿着嫣红的吊带裙,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出来。
近十前的池应先比起现在还是要年轻一些,气质也有所不同。
隔着屏幕黛凡都能感觉对方肆无忌惮散发着的男性荷尔蒙,浅浅的青涩与欲情交织在一块儿——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黛凡看过他不少电影,单从观众的角度出发,他都觉得迷人。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电视上的池应先和女主角说了没几句后,忽然把她摁在了墙上,一场激情戏码将要上演。
幽暗的光线下,池应先的抱起女主,抵在墙上,让她的双腿缠在自己腰上。而他的手从女人的小腿上摸着一路往上,裙摆被捋开,露出女主角大片白皙的皮肤。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以前的电影没有那么多限制,池应先和女主角将这段戏码发挥的淋漓尽致,幽暗的光线与脏乱的环境,烘托一股堕落的味道。
女主咬着嘴唇低喘,池应先用他偏低沉的嗓音时不时发出闷哼。
黛凡的视觉完全聚焦在池应先充满隐忍又狂野的脸上。
直到这段戏码过去,他才忽然突然察觉自己脸上发烫。一个经验丰富、也拍摄过激情戏的演员,竟然被这镜头看害羞了。
轻微的一声“啪嗒”,黛凡拿着遥控把电视关了。
直至他躺上床,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壁灯,他脑子里还有刚才看到的画面。但黛凡怎么都觉得不应该啊,他是男的,池应先也是男的,像这样春心荡漾的时候,他不该盯着女主角看么。
而且,就算那些隐隐约约的暧昧不是他的错觉——他和池应先互相也不了解,这算不算见色起意?
他想了好些时候也没想出答案来,干脆翻了翻手机。
微信里还能看到他上次跟池应先对话的内容,对方发的消息看上去语气极度平淡,闲聊也像在谈论工作。黛凡想了想,估摸着他也在片场忙着,可能压根不知道自己杀青的消息,于是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杀青啦,明天回去啦。
但池应先没回复,此时此刻他正在拍夜戏,压根没机会看手机。
第二天一早黛凡被徐江叫醒,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全是昨晚的梦。他梦见了以前的自己,也就是原以宵,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金香奖。在梦里他高兴得热泪盈眶,下了台许久还没缓过神来,顾釉和几位圈内好友都在恭贺他——其中还有池应先。
池应先温柔地笑着,然后凑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他的嘴唇。
接着黛凡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他大口喘着气,听着徐江在外面按了四次门铃才缓过来。
窗外才蒙蒙亮,黛凡抬起手看了看——黛凡和原以宵,不仅长相天差地别,身材也完全不同。原以宵因为多年打零工,手上皮肤略显粗糙,还有层薄茧;而黛凡,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一看就是不怎么干活的。
这才是现实,在梦里他竟然以为自己成了黛凡才是梦。
“凡哥,凡哥——”徐江在门外叫着,开始打他的电话。
他们的飞机在早上八点,现下才五点过,但是他们得马上出发去机场了。黛凡缓慢地爬起来,对那个梦仍心有余悸。他精神萎靡地打开门,一句话也没说就往洗手间去洗漱换衣服了。
冰凉的水淋在脸上,黛凡这才清醒了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摸了摸脸,像刚醒来时那样仔细地看。
他真的,曾经是原以宵么。
会不会那才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梦?
黛凡忽然意识到,除了他自己,无人可证明他曾经是原以宵,哪怕他能将原以宵从小到大的经历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可信度。良久后,徐江又在外面催促了一番,他晃了晃脑袋后走了出去。
昨晚的消息池应先有没有回复黛凡都忘了,他昏昏沉沉提着随时行李,和徐江一起离开了房间坐电梯下去。
谁知道他才刚下电梯,迎面走来池应先和米勒。
双方都认出了彼此,徐江微微鞠躬叫了声:“池哥,米勒哥……”
而池应先还想跟黛凡说话——他刚才下戏,对手昨晚状态不佳,一直NG,几场夜戏硬是拖到天见亮才收工。他一看到消息就立马回复了,但想着黛凡估计早上五点还在睡着,他也累得够呛,正要回酒店房间休息。
结果正巧遇上了。
往常黛凡见着池应先,都会笑眯眯地打招呼,先是叫“池哥”,后来多数是“你”作为称呼,偶尔会叫“池子”。
于是池应先也习惯了对方先开口搭话,可今天黛凡却没吭声。
他朝着池应先走去,在接近对方的时候微微颔首,然后绕到旁边离开了。黛凡一句话都没说,池应先便接无可接,看着他就这么走。
徐江连忙补了一句:“不好意思池哥,凡哥好像没睡好,抱歉抱歉……”
“没事。”池应先淡淡道。
徐江从他身侧离开后,池应先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那小助理急急忙忙赶上去跟在黛凡身边,然后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了。黛凡自始至终没多看他一眼,也没说一句话,陌生得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
“池哥……?”米勒提醒了句。
池应先回过神,闷不吭声地往电梯走了。米勒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完全能看见此时此刻池应先身周蔓延着的低气压。这种时候通常不要开口为妙,米勒这么想着,电梯还未抵达,池应先却突然说话了。
他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米勒脑子一抽,忽然坦诚直言:“应该是对您没意思。”
池应先倏地看向他,下巴微微扬着,明显不爽:“你说什么?”
“池哥,我是想提醒您一句,”米勒露出职业化的假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点,“黛凡名声不好,那方面也有不少传闻,作为经纪人,我还是希望您和他稍微保持点距离。”
每当米勒这样笑的时候,通常说的话都不是提醒,而是要求。
池应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问了句:“那作为助理呢?”
“作为助理,”米勒道,“黛凡对您可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几年想走您关系的艺人也不少。”
剩下的话自然不必明说,池应先没再回答,若有所思地往房间走去。
第48章 桐友清持续作妖中
整整一天黛凡都很恍惚。
回燕城的路上他安静得不像话,徐江瞧出他状态不佳,询问过几次是不是病了,可黛凡都摇头,他才意识到自家艺人可能是因为出了什么事儿而心情不好。
池应先那条回复他后来也看见了,内容很简单:我还得拍两个月,恭喜杀青。
因为过了时间,他们早上也见过面了,黛凡没再回复。他以为睡一觉起来可能会好上不少,却在家里无意间瞥到顾釉送给他的茶。
那瞬间他特别想念顾釉,想念和对方在深夜的街头无所顾忌地吃大排档。
明明见过了,也合作过了,他还是跟顾釉处于半生不熟的关系。
他只是个十八线艺人,即便有个号称金牌经纪人的纪原在带他,也不是这几个月的功夫就能迅速蹿红的事。繁忙的时代里每个人都忘性很大,连自己的事都无暇顾及,更何况哪个明星最近又干什么了,只是因为黑料上过热搜,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不行,这么慢慢来下去,还等不到他能和顾釉坦言自己是原以宵那天,他就先要把自己是谁给忘了。
他想找顾釉促进促进感情,混得再熟络点也好日后开口。可他想象之前跟池应先搭话时的经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深不见底的娱乐圈里,他就是只小鱼小虾,跟顾釉这样的著名导演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如果贸然去联络,对方只会认为自己是另有所图,反而印象变差。
黛凡叹了口气,沮丧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睡觉,说不定再睡两觉他心情就好了。
他在家休息了没几天,就接到了黛涵的电话。
对方打电话过来实属罕见,通常都是有正事要说。黛凡当时正在赖床,日上三竿了还没从床上下来,他懒洋洋地接起来,说话都带着没睡饱的慵懒:“喂,哥……”
“在家里吧,”黛涵道,“纪原说你刚杀青,最近在休息。”
纪原跟黛涵有联络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哥花了大价钱请为这位出山,就为了支持自家弟弟的梦想。黛凡从床上慢慢下来,踩着脱鞋去桌子上拿水杯:“……是呀,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