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痴情的反派真的不多了 完结+番外 (与孟生)
“所以当萧师兄被宗门众人救出时,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师弟兼道侣的尸体。萧师兄抱着自己师弟的尸体坐在雨中,眼睁睁看着师弟的躯体在自己怀里化成了风沙,萧师兄当即便哀痛欲绝,泪洒恶风崖!”
那弟子摇头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萧琏璧与他师弟二人之间的情分暮朝峰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这本是一段佳话,奈何天意弄人啊,偏要他们生离死别。哀莫大于心死!那位师弟已过世了一百年,而萧师兄却仍未娶他人,足见萧师兄对他师弟依旧念念不忘,一颗真心可鉴日月,至死不渝啊!”
“我不行了……”有弟子突然背过了身去,“太感人了,他们太惨了。”
“萧师兄太痴情了,他师弟太可怜了!”
“对啊,没想到萧师兄居然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
“萧师兄是当之无愧的情圣!”
“没错。”有人接连附和,“情圣本人就是萧师兄!”
“……”
“啊嚏!”萧琏璧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觉得有点痒痒的。
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下方,稀薄的云雾在他脚下快速流动,青葱翠绿的山头此起彼伏,划出一道蜿蜒曲折的弧线,像一条盘踞在地上的巨龙。
即便是在半空中,萧琏璧依旧能感受到这片青绿色中万木回春的气息,他望着下方的场景有些出神,眼中透露着一种似感念又似渺茫的色彩。
良久,才缓过神来,收回了视线,他拂了拂手,身体前行的速度陡然加快,用一种仿佛要尽快远离这方天地的速度,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
暮朝峰顶。
落地之后,萧琏璧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只栖息在丛林里的灵鹿,这灵鹿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他认出这头白鹿是以前常被他撞见在溪边喝水灵鹿中的其中一只。
那灵鹿此时也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
萧琏璧有些迟疑,刚想要上前查看这灵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见一只仙鹤从戊攸子的院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一个人形。
羽生肉乎乎的圆脸上满是兴奋,他快步上前,“萧师兄你回来了!”
萧琏璧打量了羽生一眼,颔首道:“羽生,你长高了。”
上一次见羽生时,对方看着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子,如今虽脸上的稚气未褪,但身形已经是个少年人了。
羽生摸着头上的发髻,有些不好意思,“长老也这么说,嘿嘿……萧师兄快些进屋子吧,长老在里面等你许久了。”
萧琏璧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那只灵鹿问,“这只鹿是怎么了,我看它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羽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在灵鹿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灵鹿的头,背对着萧琏璧道:“它没事,只是它伴侣走了。”
萧琏璧怔了怔,视线猝不及防又撞进了灵鹿那双含着痛苦的眼睛中,半晌,带着有些干涩的声音问:“它的伴侣是不是那只……时常和它在溪边喝水的鹿。”
羽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耐心的安抚着灵鹿。
萧琏璧也没说话,望着那头灵鹿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才转身往院内走去。
戊攸子站在院中,一左一右围着两只体格较小的灵鹤,那两只灵鹤此刻都亲昵的在用自己的头蹭着戊攸子的衣袖,表情十分享受。
戊攸子将注意力从两只灵鹤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不断朝他走近的青年,眼中一派温和,“琏璧,回来了。”
萧琏璧脸上也难得的浮现出些许柔和的气息,他作揖道:“师尊,弟子回来了。”
戊攸子问道:“你从北边蛮荒之地赶回来,一路上可还顺利?”
萧琏璧答道:“弟子一切顺利,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那便好。”戊攸子顿了顿,沉默了半晌忽然话锋一转,“你体内的内丹可有什么异样?”
戊攸子问的自然不是萧琏璧自身的内丹,而是他体内那颗覃寒舟的内丹。
说来也怪,若是换作平常修士,丹田同时容下两颗内丹,那两颗内丹必定相斥,无法融合。碰撞在一起便会在体内自爆,连着修士一起炸成齑粉。
而覃寒舟的内丹在他体内相安无事的待了百年,非但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反而被他运用的如鱼得水。
“不曾出过什么异样。”萧琏璧道。
戊攸子低头摸了摸身侧两只灵鹤的头,这两只灵鹤立仰起了脖子扑腾着自己的翅膀往天空飞去,“自从出了你师弟的事后,你便一直孤身在外游历,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师尊,弟子……”萧琏璧欲言又止。
戊攸子见状心下便了然,轻叹了口气后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萧琏璧紧随其后,刻意岔开刚刚的话题,“弟子方才碰见羽生,见他已经长大了许多,定是因为有师尊的教导,不知师尊……这些年在宗门过的如何?”
戊攸子闻言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为师过的不好。”
萧琏璧随口一问就踩了雷池,心虚的问,“师尊……师尊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戊攸子面露忧虑的指了指一旁的石桌,“你自己看看吧。”
萧琏璧这才发现石桌上堆放着一堆卷轴,他随手拿起一张打开了来,里面竟是一张男子的画像。
他一头雾水的又翻看了几张画卷,无一例外的都是男子的画像,而且长的都还不错,甚至有几个他粗略瞧着还有些眼熟。
“师尊,这画上的人都是何人?”萧琏璧拿着画卷不明所以。
戊攸子神情凝重的开口道:“萧家主每年都会送一批男子的画卷到暮朝峰上,还写信托我转述你,叫你不要……”
“嗯?”萧琏璧更加茫然,“叫弟子不要什么?”
戊攸子眉头一皱,“叫你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修仙界还有千千万万的男子在翘首以盼的等着你回头。”
萧琏璧:“……”
戊攸子轻咳了一声,“……萧家主的方式的确有些欠妥,但他也是担心你因你师弟的事郁结于心所以才……”
戊攸子略显尴尬的偏过了头,“总之这些画像,你看也罢不看也罢,为师以为你还是将之收敛好,终归是你父亲的一片心。”
萧琏璧僵硬的将视线重新移到手中的画卷上后,突然愣住了。
难怪他刚刚觉得画像上的人有些眼熟,现在一看这画上的男子竟和覃寒舟有五六分相似。
萧琏璧撇过了眼,快速的将画卷迅速的卷好复原放回石桌上,语气干瘪的道:“……这些画像,弟子还希望师尊能代弟子保管。”
戊攸子转过头来疑惑的望着他,“为何?”
萧琏璧顿了顿,随即苦笑道:“若是寒舟回来看见弟子房中有其他男子的画像,他会不开心的。”
戊攸子闻言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道:“不可,为师修的是无情道。”
萧琏璧瞪圆了眼,“这和弟子将画卷托师尊保管……”有什么关系吗……
戊攸子淡道:“所以在你师弟回来之前,为师会暂且替你保管。”
萧琏璧愣了片刻,忽然垂下眼帘再次朝戊攸子作了一次揖,“弟子多谢师尊体恤。”
之后,萧琏璧留在院中又与戊攸子讲了些这些年他在外游历的事,直到日落西山云霞漫天之时,他才辞别了对方。
离开戊攸子的庭院后,萧琏璧并没有急着用千行术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别院,而是选择沿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徒步下峰。
小径两旁皆生长着繁盛的树木,夕阳透过树木间的空隙,在一路前行的萧琏璧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残阳似血,暖色的红光印在他脸上,非但没让他的表情变得柔和,反而多出了几分落寞。
他脚下的步伐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若是按照他此刻的脚程,只怕是到了夜幕之时他才能回到自己的院中。
便是如此,他似乎也没有加快脚下步伐的念头,反而每走出一段路就像是在斟酌一样,微顿一下后再次前行,就像是并不想抵达目的地一样。
实际上,萧琏璧的确不想回到自己的院中。
诚如这百年来,他回上玄宗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样。
在外游历时,他常常会碰上许多的人和事,倒是没那么多空闲整天胡思乱想。
然而,只要一回到上玄宗,走进自己常住的别院内,即便他再想遏制住藏在自己心底的情绪,那张脸,那道身影,那人说话的语气神态便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他的眼前全都是覃寒舟的影子,耳畔间全都覃寒舟的声音,即便是闭上眼睛,覃寒舟的模样也挥之不去。
有些人,似乎并不会随着时间的长流消散于他的记忆中,反而还会因此在他的记忆中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正如覃寒舟于他,即便是白驹过隙,万物变迁,亦只会让他更加铭心镂骨。
天边的云霞被墨浸染,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萧琏璧抬脚的步伐一顿,抬头看了眼天色,已是夜幕落临之时。